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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荷香

叶正亭

  苏州人讲究“不时不食”。时,时令;食,品尝。

  入夏后,苏州各餐馆酒店都在打造“夏之宴”,我以为“夏之宴”可以突出“荷”主题。

  荷,派生出荷叶、荷花、莲蓬、莲子、莲心、藕等。荷的全身都是宝,都可赏、都可食。荷,在人们心目中是高尚的,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是美丽的,所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莲与荷本是两个不同概念、不同花种,但因为荷的小名是莲,于是,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将莲荷混用,造成今天许多人以为莲荷是一回事了!

  入席先上茶,荷风宴当上荷花茶。荷花茶是《浮生六记》中芸娘的小智慧、小发明。荷花闭合前,芸娘用小纱囊包了茶叶,放在荷花心里,第二天早晨取出,用来泡茶,香韵绝妙。这是苏州人的发明。今天,人们已把鲜荷花经过杀青、干燥后与茶叶混合,可以泡上一杯很唯美的荷香茶。

  冷菜系列。我们说“三虾宴”,并不是用虾子、虾脑、虾仁做成一桌菜,而是点题,用三虾点题。冷盘中有白切肉,旁边配了虾子酱油作蘸料,这同样可以作为三虾宴的一道冷菜。同样道理,荷风宴也是如此。将荷作为点睛之笔,并不是每道菜都是荷。荷风宴中的冷菜必须有“糖藕片”,鲜老藕中间一切二,孔洞里塞糯米,用竹针将断开的藕再拼接好,煮熟;水中放少量食碱,藕会发红。用文火煮,苏州人叫“焐熟藕”。把焐熟藕切成薄片,撒上绵白糖,便是一道冷盘。夏之宴中厨师们都会奉献“白兰茭白”。一盘“白兰茭白”上桌,许多食客会惊呼,有的去嗅,有的食客想拿来佩戴,更多的食客选了一朵放在自己食盘里,却迟迟不忍下箸。那是什么?茭白!将整支茭白煮熟冷却后用利刀雕刻成一朵朵白兰花形状,这要刀工,还要有点绘画基础,写生很重要。苏州厨师精细,他们在用茭白刻制一朵朵白兰花时,在尾部留出一点,用以套上一截碧绿生青的葱青。哇!好一朵美丽的白兰花。

  热菜。第一道自然是虾仁。夏日的虾仁可加入莲心——莲子之心,一根绿色的胚芽,微微有点苦,却是清热解暑、养心健脑的健康食品,一盘粉嫩嫩的虾仁,有一把碧绿莲心加盟,从视觉上也是加分的。整朵的荷花打开,一片片荷花花瓣可作器皿。有的菜馆,将炒好的虾仁装进粉红的荷花瓣里,每人一瓣,各客享用,真的很不错。当然,也有的将虾仁装在小碟里,然后放进整朵荷花里。给每位客人送上一朵荷花,客人将荷花打开,里面是一碟虾仁,这过程是不是有点惊艳?

  荷风宴的热菜之一是一个荷叶包。一片新鲜的荷叶里面包的是什么?传统名菜是荷叶粉蒸肉,现在创新,厨师们按照做粉蒸肉的套路,做成荷叶粉蒸骨、粉蒸鸡、粉蒸鳗。都不错。体现荷叶的清香,荷香入菜,品香、赏香。

  荷塘小炒必须有。原料有藕、荸荠、红菱,都要改刀成半只角牌大小。请鸡头米、鲜莲子加盟,增加色彩。可以加入一点甜豆粒,或是撒一点荷花瓣碎片。很多花是可以食用的,包括荷花。假如水红菱上市了,这道菜的周边可以加两只红艳艳的水红菱。

  一道甜点——鲜莲子羹。从前苏州拥有花园的大户人家方得享用。我采访怡园主人后代时,他们对我说:从前,我家老太太每天命佣人从池塘里采来几枚莲蓬,选嫩的给小孩子吃,稍老的,老太自己剥了,在专用的炭基炉上炖,放冰糖,这就是鲜莲子羹。如今,这道点心完全走入了寻常百姓家。苏州阳澄湖镇沈周村种植百亩太空莲,莲蓬可快递寄送,在家里自己剥莲心,煮一盅鲜莲子羹,并非是梦。

  关于水果,我最反对苏州餐馆里不问春夏秋冬,餐后送一盘西瓜的做法。水果也要讲时令。夏日里,荷风宴,水果是每人一支莲蓬,如何?有人觉得粗糙,那可以用塘荷“水八仙”组合:切几片鲜藕,放几只红菱,来几个荸荠,撒一些鲜莲子。我曾为“金庸宴”设计过这样一个果盘,深得客人,尤其是金庸先生的赞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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