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 图/文
中国山水绘画，始从隋唐、五代。敬畏崇尚自然，画家作品写名山大川之气势磅礴、奇峰峻岭之高耸连绵、江河湖泊之风光辽阔，是以全景式山水为主要表现题材。到宋代山水绘画进入鼎盛，而至南宋，开始出现山水绘画的一种局部表现，这便是章法构图上的边角景，最具代表的画家马远、夏圭，被称之为“马一角，夏半边”。并且那时作品又描绘贵族府邸和市井家居的生活场景，画面也多见楼宇厅堂、园林古木、奇峰异石。直至明清的山水绘画，文人以简笔水墨写意来抒发心中逸气，山、石成为了作者思想和情感的载体。而古代中国园林造景效仿于绘画，叠石从对自然山体模仿再现，到以置石展示石形的独特神韵和趣味，以及用各种堆叠技巧手法再造艺匠们主观意象的石的艺术形态，园林叠石掇山似乎与山水绘画也有着相似的发展轨迹。苏州千姿百态太湖石材是上天所赐，使得苏州园林因奇石而景致别有洞天，叠石的艺人们大展拳脚，妙手生花，造出形形色色的园中精灵。而湖石塑云比造山更得形似及神似，堆叠出各种云峰云岗，园林景色静中见动似仙居天宫升腾缥缈。造园叠石，古人将石山转为云山，山石化为云朵，智慧无穷，美在千秋。
退思园的叠石自成风格，苏州其他园林无一有此新奇独特手法，其形态空灵、轻盈、飘动、险绝，甚至于有点儿怪诞，还有石其态如园中长廊窗花上的篆体书法，彼此意境妙合，气韵神通。它们或在轩室前，或在厅堂旁，似烟云，若水浪，飘来门上，溅进长廊，使得这退思佳地满园云雾缭绕。这样一种变幻无穷的奇形异构，堆叠技巧之高、难度之大，超乎想象。石体的轻巧纤长，孔洞的多而复杂，形的左旋右扭，重心的失衡险势……根本是依赖于通常的叠石技艺难以做到的，在石与石的连接上即便是使用金属构件榫卯也并非易事。它们左撑右顶、上下倒立，重重叠叠就像魔术杂技，应当说没有艺人的意志和激情也是无法得以成功。此园湖石的景致让人观之惊叹。倘若米芾在世，见到如此人造石趣的稀奇古怪，想必又要跪拜再三了。
古代叠石，据传环秀山庄为戈裕良所造、留园为周时臣所做、无锡寄畅园为张南垣设计……园以石得风光长存，人也因石流芳百世。但退思园其石的巧堆妙叠为何人所为，未见记载，然标新立异的园中叠石，却是手法一致，风格鲜明，拼构的一断一连、一挑一悬、一聚一散都有着造园设计者和叠石艺人的探求和寓意，“片山有致，寸石生情”，欣赏它们只能是让自己的情感思想附着在石的美丽形态上，任由形的起伏变幻去感受和想象。审美本就是一种难以被文字所描述的心理活动，抽象形态总是让不同的人在自己内心深处追寻曾经的感受与体验。苏州园林的叠石有着当代艺术的抽象内涵，其美是古代的，更是现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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