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叫周庆国,因为姓周的缘故,我记得很清楚,他老人家与共和国前总理周恩来同龄,生于1898年。不过爷爷比周恩来多活了几年,1982年去世,享年84岁。按照当时的生活条件,怎么也算得上高寿了。
这次回老家,走在村子的大街小巷,看到一棵老槐树下的枯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候回老家的情景和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一些事情。
爷爷个头不高却很结实,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型脸庞,刻写着刚毅与正直,透着庄稼汉特有的淳朴和善良。早年,爷爷同很多山东人一样闯关东去了海参崴(wai),不料被日本人捉了去修炮楼。也就是在那时候,爷爷学会了瓦匠活儿和一些俄语日常用语。在我们小时候,他还经常一边让我们捋着他蓄的半尺长的胡子,一边眯缝着眼睛教我们有关俄语的顺口溜。像什么“到了海参崴,就把话来改,睡觉叫'史比’,吃饭'斯达外’”… …由于不堪忍受小鬼子的管制与凌辱,爷爷后来从工地上逃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山东老家。
上个世纪40年代,爷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还做了许多年的村支书。从爷爷那里,我最早知道了“公家”的概念。记得三年自然灾害刚过,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回老家去接回寄养在爷爷家的妹妹。有一天,奶奶拿着一只瓢对我和弟弟说:“去,上村里的粉坊,你爷爷在那儿晾粉条呢,你们把掉在地上的捡回家来。”听了奶奶的话,我和弟弟一阵忙活,一下就拾满了一整瓢粉条。这时只听爷爷大老远地喝道:“你俩干啥呢?不知道这是公家的东西啊,快放下滚回去!”晚上收工回到家里,爷爷还把奶奶狠狠说了一通。
爷爷还有一个十分可贵的品格——勤劳。不管是跟着哪个儿子住,他都自觉地帮着做些家务事儿,洗洗涮涮,修修补补,总是闲不下来。我们家住在安徽的一个农场时,他用年轻时学到的瓦匠手艺,垒了个鸡窝,从砌墙到上梁,从装门到上瓦,那活儿做的叫个讲究,鸡住在里面,蛋都要多下几个呢!他还教我们怎样种地瓜、种玉米、种蔬菜,在爷爷的悉心指导下,我们几个孩子种了十来株黄瓜,无论生吃还是做菜都能自足了。为了给地里上足肥料,他老人家楞“逼”着母亲(那时我母亲也就40岁左右)与他抬着一个大粪桶去部队营房的厕所里积肥。他先让母亲站在男厕所外,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人,没人的话就叫母亲再进去与他一块儿“淘宝”。
和现在的爷爷奶奶们一样,那时的祖辈对第三代也是非常溺爱的。记得还是家住南京的时候,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有一回班主任家访向母亲告了好些刁状,母亲很是生气,接着就要“家法”伺候。我立刻机智地躲在了爷爷的身后寻求保护,妈妈在前面找着空子想瞅准机会下手,我拉着爷爷的衣襟左躲右闪,那情形俨然像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只是我这只“小鸡”在爷爷的庇护下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一直扮着鬼脸在怄“老鹰”。母亲着实被气坏了,拿定主意要好好教训我一顿,望着不依不饶的母亲,老实巴交的、在儿媳妇面前一直讲着礼数的爷爷居然勃然大怒,向母亲吼道:“行了,快住手吧!”
等到1982年我和母亲再次回到老家看望他时,爷爷明显老多了。尽管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尽管坐在炕上不多言语,可他总是用那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你、打量着你。见我身穿四个兜的军装,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就问:“当官了?”我对他点了点头,他立刻竖起大拇指:“嗯,行,好好干!”在陪他的几天时间里,爷爷动辄就从炕头的小柜子里掏出一些糖果、点心给我吃,抽烟也总先让我一根儿。可谁料想,等我回到部队没几个月,就接到了爷爷去世的噩耗。这次回老家听堂妹说,爷爷当时走得很平静、很安详。
爷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值得我尊敬和永远怀念的人!(200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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