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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虽军: 且听风吟——谒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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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苏虽军,笔名扶苏,1985年三门峡市豫西师范学校毕业(原洛阳地区师范),现居洛阳。喜欢阅读写作。1989年《又见炊烟》等三首诗发表于《人民文学》(函授版),1995年鲁迅文学院发展部和普及部联合举办文学作品大奖赛,有诗歌获得二等奖(一等奖不设)。之后停笔。2007年散文《告别泥泞》在由洛阳市牡丹杂志社中国经济网(洛阳版)等多家联合举办的征文活动中获奖(后收入作品集《河洛田园又春风》,大众文艺出版社),另有小说、散文、诗歌发表于《牡丹》《洛阳晚报》《河南思客》《河南散文》《同步阅读》《文学鉴赏与写作》等纸刊与媒刊。

且听风吟——谒范园

若不是旷野里衰草的枯黄,若不是树木掉光了叶子,你会说这是冬天吗?我在一个宛如春日般暖融的初冬日,怀着极其崇敬的心情慕名拜谒范园(范仲淹陵园)

范园位于伊川县彭婆镇许营村北约半公里处,背依万安山,南眺曲河水,西望龙门山,东临万龙山。

第一次听说范公长眠在万安山下,大概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由于地理知识的缺乏,就连近在咫尺的万安山都不知道。万安山,站在村外的岭上,一抬头就能望得见。然而遗憾的是还没有去过,究其原因,许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吧,认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却什么时候也没有去看。

这是一个极其少见的初冬晴日,天空如洗濯般的湛蓝,虽有丝丝缕缕的白云飘着,却更凸现了天空的湛蓝。

当我来到一座岭上,抬眼眺望山下依稀的范园,有一尊白色的塑像矗立在那里,那当是范公的塑像吧?我有点激动,下岭穿过村子,来到一片较为平坦的土地。轻飔微微地吹拂着,看着绒绒的麦苗泛着一抹淡淡的绿意,给寂寞的田野平添了几分生机。

我没有过多瞩望,穿过郑少洛高速公路下的一个涵洞,望见广场上的范公塑像,洁白高大,带着一种少有的威严。曾经也跟着旅游团去看过一些名人的故居或墓园,却总有一种被裹挟的感觉,弗如一个人去,况且那种走马观花式的观看,留下的印象总是肤浅的。通常拜谒名人的故居或墓园是在春秋季节,很显然我这次去的不是时候。

来时我是带着一种疑惑的,范公为何没有葬在北邙?因为洛阳一带有一种说法,生在苏杭,葬在北邙,这大概可以始于东周,以后帝王将相死后大都葬于此,北邙即洛阳城北的北邙山。另外,范公是苏州吴县人,理应归葬吴县,然而范公既没有归葬吴县,也没有葬在北邙,而是选择了万安山下,这更像一个谜,诱惑着我必须去看一看,试图揭开它。

离开范公塑像,开始向墓园走去。西风飒飒地吹着,经过一座汉白玉桥,看见门首坐着两位老人,和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显得那么安详。

我走过去与他们亲热地打招呼:“大叔,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嗯。”大叔答道。

一聊,才知他就是范公第29代孙,居住在许营村里的还有两千多范公的后人。

看见两扇旧式木门关着,我说:“还没有人来?”

“嗯,这会儿没有。”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毕竟这里有些偏僻,交通又不便利。

我走上台阶,看见门没有锁,是用铁销插着的,瞟了一眼卖票的窗口也关着,问道:“谁是卖票的?”

“我。”大叔回答。

“多少?”

“二十。”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20元给了他,他站起来开了门,我才看见右边门扉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20元。

走进园门,来到墓园的前域,只见甬道两侧竖立着方方正正的石牌,上面刻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十四个大字。庭院里除了这十几块石牌,还有一些稀疏的柏树。地上疏影横斜,被飒飒的西风吹着,似有一种带有寂寥的诗意。

庭院的正中间是一座青石山门,门楣上有一块石匾,刻着“高山仰止”四个字,不知来自哪位方家的手笔,也不知是哪位匠人刻的。山门简陋质朴,连一般农家小院的院门都不如,农家小院的院门大都贴着光滑的瓷砖。

拾阶而上,进入山门又是一个庭院,庭院的后面又有一道红砖青瓦的山门,与前域的山门一样简陋质朴,山门的石阶下有石坊、石翁仲(石像生)、石羊、石马等石物,还有几通石碑,高约丈许。

我没有去看石碑上的内容就走进了山门,范公的飨堂正对着山门,前面有一个方鼎,刻着“伊川范园”四个字,鼎里是燃烧的灰烬。

进入飨堂,迎面是一块“以道自任”的金匾,为清代光绪帝所题,下面就是范公的塑像,正襟危坐,披着暗花的金裳。塑像的右侧是一块黑底黑框镀有金花的字匾“心存天下”,为范公的后世之孙——台湾著名书画家、诗人范光陵所题,字匾下面是毛泽东的手迹范公词《苏幕遮》。左侧也是一块黑底黑框镀有金花的字匾“忧国乐民”,另外还有一块匾额刻着“先忧后乐”四个字,下面是几幅书法作品,内容为范公的《岳阳楼记》,我用手机一 一拍了下来。

复出飨堂,外面的几通石碑高一丈有余,其中有一通就是仁宗亲篆的“褒贤之碑”,正面为玻璃罩着,除了“褒贤之碑”四个字,其它内容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再往下走,心情越发凝重,眼前所见的是范公墓与母亲秦国太夫人墓以及长子纯佑墓。范公的墓冢上长着萋萋荒草,在西风中无言地摇曳。墓冢的前面有一个方鼎,刻着“范文正公陵园”的字样。后域前部为范公次子纯仁墓,其后为三子纯礼墓和四子纯粹墓以及孙辈墓。再往后十几米是唐代尚书裴遵庆墓。

古时墓葬排列颇有讲究,一般父在后,子在父之前,孙在子之前,而范公墓却恰恰相反,范公最前,长子紧随,次子、孙辈依次在后,故俗称“扯儿背孙”,可见范公不拘礼俗,反其道而行之,这与当年范公的锐意改革精神不无关系,虽然他主持的“庆历新政”由于种种原因失败了,但他的改革精神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反而在历史的长河中翻卷着浪花。

 宋仁宗皇祐四年(1052年)5月20日,以天下为己任的范公“以疾薨于徐“,“其孤护帷帐还洛,卜以是年十二月壬申赐葬河南县万安山尹樊里先陇之侧。”(见富弼所撰墓志铭)大宋王朝从此失去了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膊,青山垂泪,江河呜咽。当时除了富弼撰墓志铭,欧阳修、蔡襄、张方平、王安石、韩琦、张端明、杜衍等人也撰文致祭。范公病逝后谥“文正”,赠兵部尚书,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仁宗至和三年(1056年)二月立范公神道碑,仁宗亲书篆额“褒贤之碑”,欧阳修撰文,王洙书丹。另据康熙二十年(1681年)洛阳知县傅维杞撰广祀田碑记载:“维是生也于吴,薨于彭城,仁宗震悼,卜元坠于豫省洛阳万安山之第一域。比其葬也,亲灑(洒)宸翰,题曰褒贤之碑,竖墓祠,以妥公灵;设官庙,以享公祭;给官乐,以侑公飨;赐门役,以庐公墓;赐祭田八顷,除籍免赋,以供公祭;义田十二顷,惟正是供,不与民田同例,以养公裔。”这段文字记载了朝廷对范公去世后所给的厚待,读毕不禁为之动容,内心一股潮热一再涌起。范公功高德厚,垂范后世,以致宋之后历代皇帝都有追赠。

范公一生两袖清风,死时没有留下任何遗产,惟有《家训百字铭》:

孝道当竭力,忠勇表丹诚;

兄弟互相助,慈悲无过境。

勤读圣贤书,尊师如重亲;

礼仪勿疏狂,逊让敦睦邻。

敬长与怀幼,怜恤孤寡贫;

谦恭尚廉洁,绝戒骄傲情。

字纸莫乱废,须报五毂恩;

作事循天理,博爱惜生灵。

处世行八德,修身率祖神;

儿孙坚心守,成家种义根。

范公的《家训百字铭》代代相传,到民国初期,800年不衰,这在中国历史上除了孔夫子一家,当属于第二家。

西风依旧飒飒,清爽的阳光洒进墓园,使得柏影摇曳,参差斑驳。走出墓园,回头再望不觉有些寒碜,倘若修得富丽堂皇,倒觉得有些安慰,也不辱范公廉洁奉公的世名。据说范公去世时,积蓄已尽,一家人贫病交困,仅借官屋栖居,略避风雨,与当今下马的官员都有几处或者十几处房产相比,怎能不令人慨叹唏嘘?范公选择这个幽僻之所葬身,何也?

范公,名仲淹,字希文,宋太宗端拱二年即898年8月29日出生,两岁时父亲范墉因病去世,族人不接纳孤儿寡母,迫于生计,母亲改嫁时任平江府(今苏州吴县)推官朱文翰,范公遂改名朱说。后来范公知明身世,勤学苦读,终于及第,迎母归养,改回本名。

然而母亲谢夫人去世后,按照宋朝的伦理和宗法制度,既不能归葬范氏祖茔,也放不进朱家祖茔,这让范公颇感无奈。在范公与其从兄弟范仲仪的信中曾有述及:“昔年持服,欲归姑苏卜葬”,但“见其风俗太薄,因思高曾本北地,子孙幸预缙绅,宜构高堂,乃改卜于洛。”面对自己早年悲苦的身世和当时的社会伦理及宗法制度,其中的隐疼可窥一斑。

对于“性至孝”的范公,百年后不会和母亲葬在一起是接受不了的,无奈之下只好把母亲先葬在南京(今商丘宁陵),那里是范公夫人李氏的老家。

在为母亲守制期间,应晏殊之邀,范公从应天书院到登封嵩阳书院讲学,途经伊川拜谒了姚崇墓。姚崇祖籍河南陕县,其父去世后,母亲改嫁一个姓黄的人家,后来姚崇当了宰相,问母亲百年以后是否与父亲合葬一处。母亲回答说,人若有灵,纵隔千里也能相知,人若无灵,就是埋在一起也是枉然。姚崇明白母亲的意思,就把母亲葬在了万安山下。范公与姚崇有着相似的身世,这一次拜谒受到了启发,决定把母亲迁葬在这里。

至此,我之前的一切疑惑顿释。

“青山有幸埋忠骨”,这是杭州西湖之畔栖霞岭上岳飞庙前的一句。范公的不幸,却成了伊川人民的大幸,伊川能够埋有像范公这样的先贤无比幸甚。距离范公墓三四百米处就是姚崇墓,另外伊川还有程园(程颐、程颢墓园)和邵夫子等圣贤的墓地。

离开范园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回望夕晖中的范园格外肃穆庄重。学生时代曾背诵过的《岳阳楼记》至今还记得,其中凸显范公旷世情怀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两句像刀刻一样烙印在记忆的深处,潮汐般萦回。

因为还要去岭那边坐车返程,我不敢在此久留。虽然只有几里的道路需要步行,但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憷头,皆因一次意外的骨折使得走路赶不上脚步。

就在我穿过高速路下的涵洞没走多远,身后开来了一辆汽车,我下意识地靠路边走了走。

汽车来到我的身边,响着喇叭

我扭头一看,司机也朝我看了看,那意思是问我坐不坐,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冬天的天黑得很快,到了岭那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车坐。我向他招了招手,车停了,我不禁喜出望外。待我坐上去后,汽车并没有朝着来时的路开去,而是开向彭婆的方向。

“你去哪里?”他问我。

“郭寨。”

“正好我去水寨送货。”

我知道去郭寨的6路车经过水寨,也经过彭婆。

接着他又问我:“你去哪儿了?”

我说:“范园。”

他有些不解。

我说:“你不是这里的?”

“不是。”

听他的口音好像是龙门那边的。

我说:“范园就是范仲淹墓。”

“多少年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一千零几十年吧,初中语文课本里有一篇《岳阳楼记》就是范仲淹写的。”

“哦,对对,就是‘庆历四年春……’”

“你还能背?”我有些惊讶,看他的年龄也有四十多岁。

说话间,汽车穿过一个村子,开到公路边停了下来。我说了声谢谢,可他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径直开车朝水寨的方向去了。

望着远去的汽车,我心怀感激,他姓甚名谁我都没有问过,这个陌生人的善意至今令我感动。

那天到了郭寨,换乘去市里的公交车,已是暮色苍茫。回来后多天我还在思忖,在我最需要车的时候,他开着车来了,莫非范公显了灵?

(题图和文中图片摄影:苏虽军,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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