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峰 || 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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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文峰：笔名文峰，山东省德州市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喜爱读书码字儿，相比读书码字儿，更爱种花养草。曾在《朔方》《凤鸣》《鲁北文学》《德州晚报》等杂志报刊发表过多篇诗歌、散文。

采  青 

日暖风清正好眠。我仰躺在床上，摊平了四体，看着大燕子从窗口穿进穿出，眼神不觉饧了——其实这才吃了早饭不久。我家的早饭真是早饭，时间还远不到七点钟。

华胥子从洞开的门里进来，俯身望着我，神色满是不屑，“这么早，睡哪门子回笼觉！”他一边来扯我枕在脑后的手掌，一边说，“你不知道今天三月三了吗？快和我踏青去！”

我才不要去！

“你去年插花的那两个花瓶白丢着可惜了。”见我不动，他兀自去揩擦花瓶上的积尘，像是自言自语，“田野里的杏花、连翘都开了，只怕桃花、梨花也含苞了，折几枝回来，配上经冬不凋的女贞果，应该不错的。”

听见插花，我噌一下坐了起来。是哈，我这两个花瓶，一个是羊脂白玉葫芦瓶，一个是天青云纹长颈瓶（其实是别人喝光了酒后不要了的酒瓶子罢了），也该用来插花了。

“我决定和你去采青，不是‘踏’哦。”我说，“但是得有你驾车。”华胥子有一架套着飞马的车子，坐上去如履平地，甚是舒适，还不产生尾气。

“就依你。”华胥子高兴了，“但是要去哪里我说了算。还有，今天我们去好几个地方，为了入乡随俗，我给你准备了几身不同的衣服。”他是不用给自己准备行头的，因为他可以自行变换装束。

从空中飞行的车子里向下望去，整个田畴富丽璀璨，如同锦绣， 田间劳作的人们就是这幅锦绣的创造者。

“请穿上这身‘春秋姿态’，我们现在要停一下。”华胥子止马降落前提醒我。我着了“春秋姿态”，它宽袍大袖，但是朴素而适意。

气色和畅的男女，有的在田间结伴行走，戏耍，有的在树下弹琴，放歌，还有的在僻静处窃窃私语。人们的手中大都擎着芬郁的泽兰，还有些在反背着的手里捏着几枝开放的芍药——这芍药开得真早！不远处有一条河，不知是溱河还是洧河，已有人在河畔用瓦罐汲水，怕不是要烹茶的前奏？

别了溱河（或者洧河），我们去了山阴。华胥子示意我穿上“魏晋风流”。“魏晋风流”是另一种风格的服饰，它华丽流畅，即使小到每个衣褶，也几近完美。

在一条弯曲回环的小溪边，有男子正宴饮。透过他们的举止和谈笑，不难判断这是一群气味相投的读书人，就便是谐谑也掩盖不了书卷气。

这条小溪不宽，人们在小溪的两旁长跪落座，隔着溪水言语呼应。每人的面前都有一张小桌，桌上除了摆着酒具和几碟时鲜小菜，还有笔墨纸砚。

一个船型的托盘在溪水上漂着，内有一个斟满了酒水的银盏，托盘漂到谁的面前稍停，谁就得吟诗一首，若托盘已漂走而吟诗未成，那人就负责把酒水饮尽，再用自己的酒壶注满银盏，然后任由托盘漂到下一去处。

华胥子跟我耳语，要我去向一个奋笔疾书的黑须男子讨一杯酒喝。笑话！一年都饮不了几回酒的我，难道这时候会犯酒瘾吗？“不去你会后悔的，那个人好像在整理今天所有人的诗作，关键是你看他的字体，是不是很熟悉？好像他还写了‘兰亭’俩字儿。”我悄悄走到那人身后一瞥，果然不错的！

在华胥子的协助下，我又穿上了“盛唐气象”。这身装扮兼具“春秋姿态”和“魏晋风流”的特点，穿上真有点“可上九天揽月”的气概了。

我们的车子在长安郊外停驻。护城河水波粼粼，不时有水鸟贴着水面飞行，河岸上的帐篷鳞次栉比，每处帐篷前都是彩旗招展，时有女人的笑声从其中传出——论放浪形骸，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

除了御厨络绎不绝，还不时有挎着篮子卖新巧吃食的小贩在这些帐篷里进出，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都能捡到几支“遗簪落翠”，这可比卖吃食的利润大多了。

有女子从不同的帐篷里出来，结对到草地上去荡秋千，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花样玩法，或金鸡独立，或水中捞月，或童子拜寿........“肌理细腻骨肉匀，态浓意远淑且真”说的就是她们吧。

......

不要再逛了，华胥子大人！黄昏即将张开它的帘幕，说好陪我采青的，你许我的连翘、桃花、女贞果，还一枝也没采呢！

回程路过一座私家花园，园主正在园外卖折枝玉兰，花枝上有超过一半的花苞将开未开，玉兰而外，还有几枝蓓蕾着的牡丹，花色未透，看不出品种，但从层层叠叠的姿态来看，却可见其不俗。果断每样买了一束。园主好客，随即剪了数枝篱笆上的迎春相赠。

刚才在我买花的时候，华胥子已经拍拍飞马，让它走了——这回它没飞，看样子它要自己去哪里逛荡逛荡。春天，它也该去了结自己的心事了。

我们要走着回家去。抱着花儿，馨香萦怀，不多时候，它们就会依附在我的花瓶里了。

春天是另一种花儿，它也愿意依附在“红尘”这个花瓶里，久一点，再久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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