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 || 小城女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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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向东，1964年11月生于安徽桐城。1982年6月毕业于桐城师范学校。曾任中学数学教师，公务员。现居上海。业余爱好写作，出版有散文集《飘逝的红霞》。

小城女状元

那年，在单位编内刊小报副刊。那年月，正规纸媒，文学期刊少，出版周期长，文艺副刊一周只有一两期版面，江城文联那本纯文学刊物《晨光》更是如此，三个月出一期。因此，当年在大多文青眼里，作品能变成铅字就够了，也就无所谓甚至也不清楚正规出版物和内部出版物之分。因为，铅字能换来姑娘春水一般温柔的流盼和注视，能换来梦想、远方和爱情。

省城晚报那位喜欢戏说红楼，戏说秦淮名妓的大才女就说过，她的闺蜜某侠女，就是得益在副刊不断发稿，改变了命运，成了女作家。不然早就要在皖北乡村一口气生7个娃，一个个鼻涕拉乎的，在麦田里玩蛋蛋。何来今日女主编的华贵优雅？加之我们的副刊，小城文坛大佬们都给脸，常来做客光顾，常给惠赐佳作，加之大佬们对本报恩爱有加，常带我们互动，参加各种名目的副刊年会和笔会。

忘不了芦花漫天，白露为霜的秋日，在巢湖之滨半汤古镇，省城那帮才女编辑日日被巢湖三鲜和温泉老汤滋润得像蛋清一碰就要破的脸庞；忘不了杜鹃红遍山野，烟雨濛濛的春天，在莲花佛国九华山，我那靠写和尚成名成家的老师，带我拜望九华山当家大和尚仁德大师和现在已是中国大和尚圣辉大师的时光，高殿大庙随群山绵延，山道曲径通幽，好一派佛国仙光！在香雾缭绕中，在如耳语的钟磬和诵经声中，人有点微醺，今夕何年？如此，那几年，人很是风光精神，副刊也就门庭若市呀。

一日，接到小城电视台一女作者来稿。组诗，语言还算清灵，但看不出有多少鲜明特色，也就那样。可她在附言里称，她是A大学新闻系本科毕业的。如今，报效乡里，回到小城。（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某年本省的高考文科状元，直到她离开小城也没告诉我。）

出于对A大学巍巍昆仑的敬仰，也就挑了2首发了。

状元拿到样报后，兴奋异常，双颊绯红，语无伦次，作品还是第一次变成铅字，处女作，一定要请我们两个编辑吃饭。于是，在牵牛桩她家那简陋的工字房里，我们乐得享用了女状元的厨艺和美食，那盘青椒炒牛肉丝有点特色。

那夜，状元楚楚相怜的，娇柔无比，一个人在那滔滔不绝，也记不清状元说了些什么，有美食，有才女，几多快活，几多平衡，几多满足哦。

后来，有几次去状元单位办事，都瞥见她坐在那破败楼板踩上去吱吱作响的木楼上，一个人在幽暗的办公室，也不开灯，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很不开心，望着远处的街道、行人发愣，所有的心思，迷茫和无奈都写在脸上。

往后几年，听人说状元去了京城。再往后五六年，状元成了北方城市的重点签约作家，长篇、中篇、短篇小说三线齐飞，街头报亭卖得最欢的纯文学期刊上，常见状元的名字，只要有她的名字，我从不吝啬银两，哪怕马上到菜市买菜没钱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服不行。可能这就是A大学的底蕴吧。

她的作品没有大起大落的故事情节，通篇常见女性纤柔细腻的情感在流淌。她笔下的人物，也多是小城深巷深处平凡人家的女性，或是离岗失业的年轻女工辛酸心路，更多的是红颜薄命，美女加才女加白骨精们在苦闷，流浪，徘徊，在跟自己较劲，纠结。她们多喜欢成天在那意识流和先锋流，人家万家团圆之时，就是她们远征之日，她们就要到泰山或黄山之巅，看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边陲看大地苍茫，看人生茫茫，让倾慕垂涎她们好久的男人无所适从，无处下牙，进也是忧，退也是忧？

可久之，我发现她所有的作品，在刻意隐去故乡的深厚底蕴，地理，人文，环境印记，多好的梦幻小城，她笔下几百万字，对其是何其吝啬，很少见溢美之辞。她的作者简介，从不提故乡的名字，工作过的小台，一律用某字代替。我不乐意了。人不能没有故乡，不能忘记起步腾飞的地方。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是没有远方的。就如一个没有寺庙的人，是没有信仰的，江城，就是我们这些游子的寺庙。未来再长，故乡再远，还有阡陌多暖春。从此，我不买也不看状元的书了。

前年，在京城，朋友说，带你去见见状元，混餐饭吃。我说，不去。归途中，我在想，是不是常在监视器后面比划的那些老男人照顾不周，让人伤心委屈啦？下次有机会还是要问问她，顺便把我办公室里还保存了近30年的那组诗稿手迹还给她，我的小城女状元。

（文中配图摄影：甲乙，版权归甲乙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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