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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博尧 || 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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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裴博尧,中央民族大学2019级哲学与宗教学学院哲学系学生,热爱文学、哲学与音乐。

  逃 犯

L昨天来过,前天也来过,这种频繁的到来可以上溯至疫情开始。我们会聊聊文学和哲学,顺道辱骂A国总统。诚然,不能出门的时间是乏味的,但是L如此频繁的拜访却给我一种生活空间被侵犯的不快感。

L最后一次——就是昨天——来的时候,带给了我一篇被翻译成英文的小说,他希望能再把这篇小说翻译成优美的中文。反正疫情中没什么事情可干,于是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把这则小故事译了出来,在此以酬诸君,译笔粗陋,徒增笑耳。

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警察来敲门。(译者注:原文如此。)


“咔哒”一声,门似乎颤抖了一下,开了道缝。黄昏的光渗进来。


透过门缝往外看,街道上空荡荡的。小城的街道满是尘土(据说来自小城外绿化了的荒地),眼前的世界仿若一片虚无,静静地氤氲着一团呆滞的气息。


“逃犯来过这里吗?”警察挤了进来,手里拎着警棒。


他身材高大,面容温和,深黑色的卷发让他显得很有教养。他一身笔挺的警服,大头靴黑亮。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凡人,而是某种远高于我的存在。黄昏衰落的光在他头上打出一种漂亮的光晕。


“逃犯?什么逃犯?”我有些莫名其妙。


“中午市警察局发了告示。”


“告示?”

“唔,这个。”警察翻了翻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他拍下来的告示:

      各位尊敬的市民:近日,危险逃犯逃离城外的监狱。请全体人民积极地为警察提供线索。举报者将获得奖金和荣誉市民称号,包庇逃犯者将视为犯罪。

——YADMOOD 市警察局宣


什么逃犯?犯了什么罪?长什么样?是谁?什么都没说。简言之,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就是那样的罪犯在城里;我们现在正在和我们一样的、又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生活在这个荒原上的小城里。我往后捋了捋头发,好让傍晚变得麻木的大脑清醒一点。


“就在城里。”警察说,“你一个人住?里面没有别人了吗?”


屋里还有一个人,风湿晚期,听着音乐等死——呼吸声很小,也带着耳机。不过,在说话时,他拔了耳机的线,卧室里传来了一个乐句:

   À bas L’ etat policier!

 (法语:打倒国家警察!)

警察会心笑了笑,“所以呢?逃犯呢?知道些什么吗?”


我想了想,确实没有,说到底也不可能有。除了我和卧室里躺着的那个风湿晚期的蠢货:我的小叔——美其名曰“和我相依为命”!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电影,没有药物,没有报纸,走私过来的酒也被清教徒要求拿出来烧了。


“酒中有魔鬼!”他们告诉我,“没有酒就没有魔鬼,然后你就会幸福。”


对的。一定会幸福。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什么都没有!该死的条子!”卧室里的蠢货大喊,“看见,看见个鬼!”


我心里满是怒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司提反——“我看到天开了!”然后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的人要抡起石头砸死他:凭什么,他不一样?在人群中间,说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话?他以为他是谁啊?难道不是和我们住在这个美好世界中的美好的一员吗?


黄昏变得阴暗了。


“能不能透露一些那个逃犯的事儿?比如长什么样,犯了什么罪?”我试着问警察。


“他是罪犯,这就够了。”


“可没有相貌什么的,就算见到也认不出来。”


“他不是人民。人民就一定能认出来他。对了,里面还有人吧?”警察说,“公事公办,让我检查一下?”


我无法拒绝,放警察进了屋,“接待”他的是一阵怒骂声和潮水一般的脏话。


“他是个风湿病患者。”我试着解释。


“也是个神经病患者。”警察冷哼一声,在我家门上用油漆大大地写了什么,难看的油漆涂花了门上精美的金属洛可可装饰。


“可以了,你家是干净的。”油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警察皱了皱眉头,又补了一句,“——除了那个神经病。说真的,这人应该扒光了,蒙上脸,游街;然后,嗯,丢到城外的垃圾场。”


原来城外是有垃圾场的。我一直以为那里只有绿水青山。


“啊,对了,我叫亚伦,A-A-R-O-N,管你们这几户。”


“说到是什么罪,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这么几个说法:有的人说他是个强奸犯,有的人说他是个恐怖分子,有的人说他是打算炸了政府,还有人说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因为上面——啊,说不得说不得——对了对了,还有种说法是他是个邪教头子——哪个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警察似乎换上了一种闲聊的口气,“挺晚的了,你们不吃饭?”


“我们每天就吃一顿饭。”


“真是节俭啊……对了,我家在XXX街,没事来聊聊也不错。走了。”


警察离开了,吹着口哨,好像是一支进行曲。


街上空荡荡的。黄昏已经彻底成为了黑夜。我关上了门。

荒原上的风每次——在晚上——都带来了狼狗、皮鞭、大头靴和来复枪的声音。谁都不确定有没有听到惨叫——日日夜夜。


顺道说一下,那个罪犯一直都没找到。我相信总有一天,法律和人民一定会把他送上绞刑架,用雪亮的眼睛!


屋里那个蠢货警察走后不到半个月就被抓了。抓得好!像这样混蛋就应该站成一排,在广场上、在大楼里、在监狱中排队枪毙,随便丢到哪个垃圾箱、哪个山头,埋狗一样草草埋作罢。


“同胞们啊,同志们啊,怀疑那些说自己没有见到的罪犯的人,他们就是罪犯的同党!同胞们啊,同志们啊,把那些包庇犯撂在地上,死命地打,知道他们招了,说出了他们包庇罪犯的罪行!放亮眼镜,看向你身边的人!罪犯就在那里!”刑场上,蠢货大叫:“把敌人吊死在路灯上——吊死在路灯上——”


他被关了六天,然后才被在“疯人院”监狱的院子里被吊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晚?人们要求解释。“杀狗队”说没攒够罪犯,处刑成本有些高,再等等,再等等。今天攒够了人,可以处刑了。


小城沉在八月的黄昏里,黄昏的光显明了颗颗尘土。我确定世界上是有幽灵的,正如有警察、有僧侣、有政府、有罪犯、有上帝、有……不过幽灵是分类的,有些幽灵没有名字,但就是在那里;有些幽灵有名字,看不到,碰不到……


警察来了我家后没半个月,我不知怎么地就成了后一类幽灵中的一员,但是警官,我发誓!我没见过罪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见过那个罪犯——英明的大人们,先生们,发发慈悲!我不是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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