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迟到 || 在长安，遇见大唐的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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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迟到，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爱生活爱旅行，走过千山万水，珍惜行履年华，闲暇码文字，回味照初心。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微刊平台。

在长安，遇见大唐的诗者

行走在西安古城墙上，心情惬意，也是自豪的。城墙是明太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政策指导下，在隋唐皇城的基础上建了8年之久，才成就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13.7公里的周长，足以让人耐着性子走上大半天。

品读一座城，如果缺少历史的眼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难免会失之偏颇。但凡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西安古称长安，又称镐京，先后有13个王朝在此建都，累计逾千年，是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重要发祥地之一，也是古丝绸之路的起点，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命名为“世界历史名城”。

那绵延横陈的城墙，那宏大坚固的城池，那蔚为壮观的城楼，那坚固实用的箭楼，那小巧别致的女儿墙，一砖一石，垒土为墩，铺石成路，在岁月中饱经沧桑，见证着时代的变迁。

曾经的辉煌，不止一时一世，而是享誉四海八荒，古长安在朝代更迭中书写着一代又一代的篇章；曾经的帝王将相，纵横驰骋，指点江山，一言九鼎，唯我独尊，不乏青史留芳雄才伟略气吞山河者；曾经的文人墨客，英才辈出，济济一堂，风流倜傥，胜似长江后浪推前浪，更是在文坛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古代长安，钟灵毓秀，承载着太多的记忆，造就一场规模宏伟的文化盛宴，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留下了绚丽多彩的不朽篇章，而其中尤以汉赋唐诗为甚。

是的，伟大的时代离不开伟大的作品，伟大的作品离不开平凡而伟大的人物。说其平凡，因了他们如芸芸众生一样，达观向上，积极进取；说其伟大，因了他们跻身文坛，文丰笔健，著作等身，名留千古而芬芳万世。

你看他们，行程匆匆，在历史的长河中来来往往，无不以长安为荣，无不以长安为念，无不以长安为歌。作品题材广泛，笔触多样，或思，或忆，或为国，或为家，或颂歌，或感怀，或聚首，或离别。

即使现在，透过文字，仍然能感受到他们厚重的家国情怀，深邃的思想，丰富的情感……尽管相距逾千年，但品读起来，那股磅礴的力量，那种进取的精神，那些美好的心愿，还有朴素的哲理，仍给人以深刻的感悟、共鸣的情绪和深入的思考。

诵其诗，见其人，真真切切。似乎，那些只有在书本中读到的诗者，迎面走来，一袭长衫，一脸笑容，一个作辑，那样和蔼，那样可亲，那样可敬，真的与邻家尊长别无二致。如果细细打量，或许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把一座长安城藏于心，表于文，传于世，让人诵之读之，无不忆之念之。

被誉为“诗仙”的李白，其际遇和长安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其诗下之长安甚多。“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即便离开长安，南游于金陵，登上凤凰台，李白仍心念着长安。

那时的金陵，虽不至于名不见经传，但比起长安来，可谓小巫见大巫。置身高处向远望，景象万千也拨不动心弦，那些悠悠飘荡的浮云，有时总会遮蔽太阳的光辉，这又能如何?站在高处，却不见美丽的长安城，这才会让人内心沉痛忧郁呢！字面表达的意思远不能触及内心深处，而眷恋的长安城，虽远行以至千里之外，却始终令诗人牵挂。

而被称为“诗圣”的杜甫，其诗作的时代特征一览无余，离乱之痛、内心之忧、细微之真，读之思之，一个忧国忧民的诗者如在眼前。“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细节之处，无不与长安有关。战乱流离，漂泊西南，杜甫留给后人无数精彩的篇章。

毫无疑问，被后人称为“李杜”的两位诗者，是大唐时代最负盛名的诗人，一谪仙一圣人，一浪漫一现实，太白和少陵，他们在唐诗历史上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大唐王朝无疑是诗歌发展繁荣的黄金时代。登榜诗坛者，层出不穷，名篇佳作流世万芳，雅号别称各具特色，构成一道蔚为大观的独特风景。前有“大李杜”，后有“小李杜”，还有诗佛王维，诗骨陈子昂，诗杰王勃，诗魔白居易，诗鬼李贺，诗囚孟郊，诗奴贾岛，诗豪刘禹锡……这些雅致而又极具特点的名号！既名副其实，又恰如其分，客观地彰显了诗人个性和作品特征。直至今日之诗坛，唐诗若称第二，绝对没有敢称第一者！

正值午时，烈日当空，古城墙上几无行人。此情此景，颇有陈子昂登幽州台所见之写实，“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悠悠天地间，物是人非，而置身处，绝非幽州台，也非那位“怆然而涕下”的“诗骨”，唯有行者，独自浮想万千。

既在城墙，遂转身望向城内，寻看当年车马拥挤、游人争观的长安大道。然则，不见熙熙攘攘，一切都掩在城墙内外楼宇和绿树之中。想象时，但见诗人孟郊策马疾驰，意满志得，他情不自禁地出口成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循声追去，欲与对话，分享喜悦，不承想，其人扬鞭策马，已经远去，只留下那幅极具内涵的画面连同他的诗句，让人欢喜让人叹，回味无穷。

长安无疑是美丽的。这种美，在诗人眼中，一花一草，一物一城，所见皆风景，风景皆含情。这种情，或言志，或状物，积极健康，情趣无限。他们文思泉涌，绝不吝啬笔墨，以至诗句美到了极致，深入了骨髓，更醉了心灵。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姑且不言以菊喻志、借物抒怀，但看黄巢笔下长安城里的菊花，香气馥郁，气势非凡，直冲云天，芳贯霄宇。如此形神兼备，如此姿态魄力，如此精神气概，相信这样的菊花，只有在长安城里才能见到吧?也只有在那个时势造英雄的时代才会见到吧?环顾四周，时值初秋，虽非赏菊之时，却似飘来阵阵菊香，沁人心脾。

秋菊飘香迎冬来。长安的冬天，同样富有情调，可爱之极。你看，一个冬日的早晨，又恰是雪后，早朝路上，诗人岑参步履匆匆，他触景状物，信手拈来，“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似乎长安的冬天，没有丝毫寒冷，反而有番春回大地的味道，多么美好！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积素凝华，能不美吗?细细品读，情趣盎然。这就是岑参，以“边塞诗人”著称的岑参。

岑参胸襟豪迈，亲切洒脱，在送故人戍边时，他勉励行者立功扬名，创造英雄业绩，“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火一般的激情，铁一般的意志，给人莫大的鼓舞，莫大的振奋。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理想和壮志?英雄气概、精神力量、激情万丈，岑参的形象丰满而高大起来。

他渴望建功立业，曾两度出塞，远赴边关。有一天，他与妻子依依惜别，满怀雄心壮志，一路西行。途中，偶遇东归长安的故交，一番寒暄，总得给家人捎个话吧? 怎奈彼此鞍马倥偬，既没有笔，也没有纸。换作他人，那肯定是一个急呀，但却难不倒诗人！“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即使行程匆匆，擦肩而过，也得留下廖廖几语。细读之，深品之，豪情中不失温情和柔情，既交织又相融，令人生敬。

有的人带着理想告别，有的人带着理想走来。大唐盛世，长安已然是一座大都市，吸引着四面八方的英才俊彦，一如当下北上广深大城市产生的“吸虹效应”。

遥看来者，诗人杜枚的身影由远及近。他是路经华清宫后，带着犀利的目光走进长安城的，途中所见所闻，于细微处捕捉历史，一气呵成咏史诗的名篇——《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其中有曰，“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其时，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大唐王朝，元气大伤，由盛转衰。或许，长安并未衰落，但相比起不远处的骊山来，不免有些黯然失色。因为杜枚没有说谎，他肯定也不会说谎，用“回望”亲眼所见告诉了人们真相。你看那骊山，宛如一堆堆锦绣，山顶上有华清宫，华清宫有千重门，千重门依次打开。场景何等壮观！何等震撼！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所有这些，都是在铺垫，也是在恭候。恭候谁呢?只见一骑驰来，烟尘滚滚，有人恭维讨欢，有人欢心一笑，但没有人知道，这不是边关军情告急，更不是边关频传的捷报，而是从远在千里的南方运来的鲜果荔枝。多么讽刺！多么让人心酸！

一路走来的杜枚，巧妙地把历史与现实揉和在一起，不事雕琢，借古讽今。至今读来，仍能感受到那种清丽俊俏而又活泼自然的味道，既委婉含蓄，又意味悠长，可谓发人深省。

唐朝的诗篇，各有各的特色；唐朝的诗者，各有各的个性。正是他们，共同绘就了一部称为“唐诗”的鸿篇巨制。

漫步在古城墙上，品读长安城，遥忆曾与这座城有关的人，还有那些过往的事，让人不胜感怀。如今，他们都湮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中，唯有文字和精神是永恒的，心念之，情澎湃。

“长相思，在长安！”一千多年前，李白如是感慨。在最后，仅取其祝福之意，愿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在新时代的征程中，既往开来，再续辉煌！

（文中配图由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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