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上）
《秋夜》
虫鸣发的电
点亮童年灯
《创作谈》
写小说是织毛衣
写诗是绣金匾
《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我来说
这个上午
其他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
一千二百二十一年前
元白在长安东市
河南羊肉烩面馆
吃的第一顿饭
羊肉烩面的味道
中不中
最重要
《国球》
陪老婆打乒乓
当老婆的陪练
每打坏一个球
儿时的口头禅
又回到了嘴上：
＂骄傲了！骄傲了！＂
都是毛主席
教育得好啊
批评与自我批评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所以碰到
不许我批评
只许我永做
自我批评的国际警察
（生为中国人的原罪吗？）
我只好翻脸
《不悼》
我不相信一个人
一个领导者
解散了自己的国家
却对世界贡献很大
亏待了自己的人民
却为人类造福很大
我不相信
这个逻辑不是扯蛋
《家事诗》
儿子要从内蒙的剧组回来
给爷爷过周年
再过一个中秋
妻又开始忙忙叨叨做吃的
我随嘴一说（未经思考）：
＂他这次是从国内回来
嘴上没亏着
切忌大鱼大肉＂
《罗马尼亚片》
齐奥赛斯库独裁时代
禁止堕胎的地下堕胎
值一枚戛纳金棕榈
开放年代的堕胎
（跟堕胎题材杠上了）
只值柏林入围
《罗马尼亚片》
女疯子
发作时
用疯狂
虐人
不发作时
用雄辩
用刁钻
用真理
虐人
《鉴》
一年录三十个进士谓之唐
一年录四百个进士谓之清
《美片》
这位写作老师说得好：
＂要从无聊的事物中
写出新的意义＂
《怀》
九月之初
一个长安人
满鼻桂花香
金陵便来到心上
那是另外一条
李白走廊
《考据》
杜甫住过长乐坡
白居易住过常乐里
他们在长安时再穷逼
也爱住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聚居区
将文气灌满千载以后
此处的一所公学
让其中的一位学子
对他们负有责任
《加拿大片》
霍乱时期的
免疫者
死于军事政变
《白露》
白露的夜月
像粗心的我
把一颗鸡蛋
磕破在一块
灯芯绒蓝布上
《反面教材》
教研室里
有教师的私柜
在一位前同事的
私柜中
有《海子的诗》
有《昌耀的诗》
还有我送他的
我的诗集
据学生反映
我是反面教材
《隔壁》
还有一个同事
我的《结结巴巴》
是其在课堂上的
保留节目
秦腔版
颇受学生欢迎
《贴秋膘》
儿子从美国一回来
就去了内蒙
跟着一个剧组
呆了一个月
体重长了十五斤
我说这是
朋友和祖国
给你贴秋膘
《祭日》
墓园中的鸟鸣
勾勒出天国的
轮廓
《同一个地球》
老婆闺蜜的父母
近期返回陕北农村
等候煤改气的
国家工程到户
我说：＂这不是气人嘛＂
《充耳不闻难做到》
终南山下
农家乐
邻桌像是
地方文人
将本省
几个串子
奉为大师
令我
哑然失笑
《小风景》
郊外
有座监狱
监狱大墙外
是一片
开阔的玉米地
玉米地尽头
是一条公路
没有故事发生
对不住风景
《美片》
叛逆少女
闺房的墙上
贴满美国
六十年代
种种问题
引发抗议
游行的照片
叛逆少女
在精神病院
长成老妪
《虚空》
声波的世界
也有海市蜃楼
我面对虚空
老是听到
＂做核酸＂
然后像那位总统
朝虚空伸出手
《走神》
不瞒您说
我走神的故事
多如牛毛
（所以必须放弃开车）
只说最近两启
三天前做核酸
我向大白
送上的不是嘴
是手机
当时想的是
＂慈恩塔下题名处
十七人中最少年＂
的具体情景
昨日家祭完毕
回到家中
我家的五只小龟
不翼而飞
我置若罔闻
呆坐不动
脑中想的是
长安西市红楼上
白居易、元稹
刘禹锡、张籍
四人斗诗之过程
《鉴》
尚武崇诗谓之唐
轻武重文谓之宋
《秋雨》
在古诗的语境中
秋雨是给愁容
打的粉底
《生意》
踢球时
有两个
穿运动服的青年
一直坐在旁边看
我休息时
他们凑上来
我以为要
拜师学球
却是动员我
参加小区体育馆
篮球班
我说：＂你们说
我这个子
我这年纪
学打篮球还有希望吗？＂
《冷酷》
有一次
我对老G说：
＂如果三十年来
我一直不变
我就是某某
那个样子＂
说这话时
我非常冷酷
《儿子的赞美诗》
昨晚
与儿子同看一部
反映家庭暴力的
美国片
他忽然感慨道：
＂家庭暴力
跟咱家
太没关系了！＂
《美片》
又见酷台词：
＂虽然我不配当你爹
但我也是你爹＂
《绕口令》
我怎么可能与对我族N合一的歧视者同一个鼻孔出气
《心中有数》
站在乒乓球台边
老婆的闺蜜说起
我前几天的
《秋雨》写得绝
我便忆起
我把乒乓球
写绝的
元宵节那天
一个单身汉
白天在院里的
球台上打元宵
晚上回家
煮了一锅
乒乓球
《美片》
失去记忆的人
听别人讲他的过去
很羡慕那样的人生
其实过去的他
是个厌世者
现在才是渴望生活的人
《寓言诗》
人在禁区内
一碰就倒叫C罗
坚决不倒
倒了也要射进去的
叫梅西
前者脾气大
后者老好人
《创作谈》
为写《李白》《白居易》
我已读了55本参考书
这些作者最写不了的
是唐朝诗会怎么开
诗人如何登台吟诗
诗人之间如何对话
所以文学创作
哪里可以空穴来风
《写于教师节》
高中语文恩师
赵思行先生
在我每篇作文的
评语中
都赐有＂生动＂一词
所以我一辈子
写得＂生动＂
《创作谈》
在《李白》中
我厘清了
李白、王维
不睦的根源
在《白居易》中
我也将厘清
白居易、韩愈
不睦的根源
这岂是所谓学者
在图书馆查资料
所能解决得了的
《但愿人长久》
中秋家族宴会
小亲戚穿
葡萄牙7号
C罗队服亮相：
我说：
＂你这不是
让姨老爷和舅舅
生气嘛！＂
《对话》
＂女王怎么一见新首相
就挂了？＂
＂气的！＂
《对话》
＂一个领导人
在位70年
意味着什么？＂
＂将近一个世纪的
英雄豪杰
和王八蛋
她都见过＂
＂并且以一样的
姿态与之握手＂
《长安中秋无月在我心》
一个民族
自古爱月
不是＂浪漫主义＂作祟
（18世纪才出现的西方破词儿）
而是亘古未变的诗意本身
《双节怀想》
＂八月十五月儿圆呀
爷爷为我打月饼呀＂
《啊，摇篮》主题歌
初中音乐课上学过
教我们的方老师
竟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
资深美女
谢天谢地
我们这代人
怎么赶上了那么多好老师
在人才无端坠入底层的年代
《感叹》
纵览三唐诗人
几乎所有人的高峰
都出自其遭贬或落魄岁月中
你怎样认知命运
《乌克兰》
军车开过
大路边上
男孩女孩立正
先行军礼
再行纳粹礼
《孤独》
你孤独
你比月亮背面
工作了四年的
玉兔4号月球车
还要孤独
《法片》
无聊的男人
买了一台
廉价的望远镜
他所看到的世界
就大为不同了
《童话》
新王登基
三呼万岁
现代文明之英人
喊得不是挺顺溜
正确的人儿哪去了
《审稿记》
《新诗典》的任何规矩
都有其科学合理性
譬如投稿以十首为宜
少了不足信
以为写好是偶然
多了对选家不负责
想乱棍打死老师傅
浑水摸鱼
《审稿记》
有人的诗太像作业了
好诗人不能像好学生
《审稿记》
此次审稿有两位
都是我脑中今后四载
李白奖成就奖之候选人
却在来稿中自曝其轻浮
做个过硬的好诗人何其难
《审稿记》
写得正确便有安全感
安全感催生表演欲
便想耍点儿什么
暴露轻骨头
《审稿记》
有些女诗人
心向主流新诗
学不到位
（太老实）
误成口语诗人
（偶尔还不错）
《忆往昔》
中学同学
聊起初中时
传抄徐志摩的往事
发现是由徐志民
传抄进来的
《同学聚会》
中学同学
中秋聚会
在某饭店举行
一个女同学
走进包间
对组织者
一个男同学说：
＂外面有人结婚
我还以为
是你二婚＂
《神圣的职业》
每一位学生
都有其怀念的老师
每一位老师
都被其学生
远远地怀念着
《动物诗志》
儿子网购了五只鹌鹑
在发货的纸盒里
最受不了密闭空间
垂死的那一只
就是后来
最为活跃
屡屡穿笼而出的
那一只
《通》
由美西方
逼中俄联手
领悟到元白关系
有个重要契机
文霸韩愈逼的
由此可见
吾之思考力之一斑
《巴西片》
女黑奴
用镰刀
割去了
殖民者
中尉的
头
发
《人与影》
当你开始注意到
自己影子的存在
孤独感便上身了
《巴西片》
极地工作站
有多国人
餐桌上
一讨论艺术
中国人
便离开了
《忆往昔》
阿波罗11号
首次登月成功的画面
晚了八年
在我的国家电视台
首次播出
那个夏夜
院子里有电视的那家
把电视搬到院子里
所有的大人小孩
都挤在电视机前看
不论他们过去怎样
未来通向何方
在这个点上
大家交汇了
《巴西片》
在雪地上踢足球
巴西人
还是踢得最好
因为滑倒的几率
是均等的
《动物诗志》
蜜獾吃毒蛇
就像人
大碗喝酒
大口吃肉
一醉方休
《谛听鸟鸣》
四只鸟儿
在表演
三句半
《寓言诗》
戳穿皇帝的新装的
那个孩子
（说真话的代价
是永远长不大）
看见女王的灵柩
过来了
立正站好
三呼万岁
《秋天的生命》
铁锈玫瑰上
又开出一瓣
新鲜的紫红
《我把人就这么一点一滴得罪光的》
有一次在餐桌上
有一个一贯正确的
老诗人说
他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我说：
＂那你成为好诗人
就困难了＂
《罪犯的短板》
钱塘潮
钱塘湖
以每年都有
罪犯在围观人群中
落网而著称
看来罪犯的短板
也是心中的浪漫主义
《美片》
童年干的坏事
变成了好事
他入室盗走了
邻居家的枪
让男主人
放弃了自杀
《记性》
从小区走过
一位老哥
忽然从树丛中
跳出来
说二十年没见过我了
其实只有九年没见面
近四年
已经见过两面
《记忆力》
我能记起当年
一位美女同学
初转入我校
早操时
男生队列中的
蠢蠢欲动
我还能记得
那是一个
阴天的早晨
空气中
很有凉意
中学同学
都夸我忆性好
我说这是
一位小说家
才华的一半
《战况》
听说
在俄乌战场上
出现了一种
带编号的蚊子
这很可能
是谣言
但实在是
太有诗意了
《美片》
二战期间
佐治亚洲
妻问吹着萨克斯
酷爱蓝调
却又看不起黑人
的丈夫：
＂你真的懂吗？＂
《美片》
黑人奶妈的奶水
喂养不出一个
白人孩子
心头的爱与平等
《青春片》
每一部青春片中
都会死一个孩子
就像我的青春
印证宿命
《自赏》
自行车摊
我写过了
用一盆脏水
来验胎的细节
我也写到了
真不错
我一直在做
我自己欣赏的
那种诗人
《狗播》
财主型狗主播
天天炫耀他的名犬
吃各种进口肉
网友神评道：
＂你家狗吃得太差了
活不长＂
《早自习》
感谢自己
在中学早自习上
在同学死记硬背之时
我放飞自我般地
享受式朗读
主要集中在古诗与新诗
形成了类似于肌肉记忆
的脑筋记忆
管我一辈子
《美片》
即使是二战中
从欧洲战场
回国的美国大兵
也很难回答
这个问题：
＂你为何参战？＂
世间的一切
都不像中国诗怨
在诗里表现的那样
容易得像个二
简单得像个三
《天机》
天机可以泄露
一直回避的某种东西
（有之无之者都在回避）
在这三年里
从幕后被逼至前台
思想
在较量
《对话》
＂那孩子跟着混子混
可惜了……＂
＂不可惜
原本就是混子堆出身＂
《九月》
长安的九月
是雨季
今年少雨
阴天却并未
减少
体感特别
舒服
有助于
我写作
对此我还没有
向老天爷感恩
《创作谈》
我写小说
向来追求
扎扎实实
白居易
祖籍山西
九毛九的属性
爱打算盘爱算账
是其知足乐天的
物质基础
《创作谈》
面对堆在旁边的
19本白居易参考书
我不讨厌它们
那种堆砌资料式的写作
它们不就是
为我服务的嘛
《士》
年少时
袖藏匕首以为士
现如今
袖藏新诗方为士
《感慨》
中国当代诗人
有几人会说
＂亮新诗＂
关键是还有
多少不会说
在白居易
《见尹公亮新诗，偶赠绝句》
的诗题下
不要跟我讨论
口语合不合理
一千年前的书面汉语
都他妈这样了
《雨》
九月的雨丝
细若天空施予
万物的针灸
《九一八》
有四年
没有听到警报了
我住远郊少陵塬
《鉴》
因有汉奸在
鬼子尽成
中国通
《真相》
在欧洲音乐之都
为民生鼓与呼的
抗议群众中
绝不会有
他的影子
他正忙于
对中国诗人
吆三喝四
《与赵大爷视频时说》
老天爷真会挑人啊
什么都让我赶上了
《工作台历》
明天
是本学期
第一次上课
（线上先上一周）
我也不舍
停一天
《白居易》的写作
因为正写
周至仙游寺
《长恨歌》的诞生
是前半部的
一场大戏
《瑞士片》
疯女孩
每次在家宴上
开始胡言乱语
她的父母
都会告诉客人：
＂她在做诗＂
《公厕》
我对公厕的好感
与日俱增
因为多部电影
告诉我
它是流浪汉的
盥洗室
《看法》
上大学的时候
我觉得
和我们一起上课的
那个朝鲜留学生
是个傻逼
对他最不待见的
那个英国留学生
同样是傻逼
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的看法依旧
我对当今世界的看法
也大致如此
《比利时片》
废墟
孩子们的
天堂
《象》
雨：天语
《人类》
没准儿是
脑子先有虫
病毒才找来
《创作谈》
文学史上
一语成谶
一再发生
连白居易
也逃不了
他用《潜别离》
把自己原本
有望的爱情
写死了
伊沙诗歌手稿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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