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3 17:35:16
以前看纪录片，讲热带雨林中有一种蚂蚁，缝叶为巢，牧虫食糖，形成了一套精巧的生存法则。某天，一只大黄蜂入侵，偷吃糖食，也不能说偷，其实就是明目张胆地抢。蚂蚁为捍卫自己的领地，前仆后继向黄蜂发起进攻，越死越往前冲，勇敢无畏的姿态令人肃然起敬。但现实是令人悲伤的，越冲不过死得越多而已。一群蝼蚁，和黄蜂的体量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不过，结局略有安慰，下暴雨了，贪婪的黄蜂留恋美食，不肯离去，被大雨浇了个透，战斗指数瞬间暴跌，最终惨死于群蚁的攻击。大快人心。
不管结局如何，整个战斗始终充满着残酷的丛林生存法则和老天爷随意摇摆的运气偏向。因此，坐在电视机前的我一度庆幸，幸亏我生活在文明的人类社会，虽然周围充斥着许多叨叨逼逼的话痨，但至少我们有一整套的法律体系，让大家可以吵吵架讲讲道理，不至于随时都你死我活的。
不过看郭国松老师的小说《天在看》，总让我想起那个热带雨林里蝼蚁和黄蜂战斗的故事，感觉分明还活在一个同样没有开化的丛林时代。如果单从人物塑造，情节安排来看，小说显得乏善可陈，但是记者出身的郭老师会告诉你，这里还有母女共侍一个官员的不伦偷情，有不为人知的贪腐，有法庭离奇的审判，有律师成了惊险刺激的私人侦探，群魔乱舞，上演了一场中国特色的法制大戏。
这真是一个最好的年代啊，生活已不需要修饰，人之恶随意而为，处处成就波澜壮阔的艺术画卷。
《天在看》的主角是律师，以艰难的抗争挽回了一场冤案。这让我想起美国的一本小说《天使的愤怒》，同样讲述一个青年律师，如何通过与邪恶抗争，最后功成名就。
不同的是，《天使的愤怒》中，各种案子变得复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法律体系的成熟，导致庭审往往变得繁琐、曲折，抗辩各方需要斗智斗勇为胜利拉锯。而《天在看》中案件无比简单，一个会吃饭的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是怎么回事，这里不需要拉锯，只有力量和运气的对比，权力是黄蜂，律师只是蝼蚁。也因此，《天使的愤怒》中年轻女律师最后才华得以施展，《天在看》里的著名律师战斗到老，尊严只剩下一条底裤。
当然，也不能说这本小说就是完全的现实主义风格。小说中有一个为正义而战斗的刑辩律师，他一直以战斗的姿态在对抗，居然还能一直保持风光优渥的社会处境。
如果这都可能的话，郭国松老师大概不用转型写小说了。我不知道郭老师作为一个法制记者经历了怎样的职业沉浮，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们看到千年之交前后，各个媒体的法制版面风起云涌，司法改革的浪潮里，无论记者还是律师都信心满满，热血沸腾，觉得这个国家正在走向一个美好的法治时代。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孙志刚案带来的推动法治进程的信心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余烬，仅供吊缅。
而一个法治记者转型小说家，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悲哀事实是，他能揭露的不过是那些依然岿然不动的内幕，那些真相也许是不便在报纸上发表，现在终于可以以艺术之名尽情洒落。然而，再深的思辨是不可能了，食不饱，脍不需细，法制体系尚在草创期。
话说回来，作者的书名倒是起得老实，天在看，一切但凭上天给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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