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和“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的数学逻辑

成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自《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

原意“小人”是指道德品质不好的人，“度”表示推测，“君子”指品行高尚的人。过去更多是从道德的角度、从为人处世态度去看待这句话，意思是拿卑劣的想法，去推测正派人的心思。然而这则成语蕴含着一个重要的数学逻辑却常常被忽略。

　　正好有这样一道问路题：“有一个人到一个二选一的路口问路，有两个指路人，一个只说真话，一个只说假话。怎样只问其中一个人，并且只能问一个问题就知道正确答案？”前提条件是，我们不知道那两个指路人，谁是说真话，谁是说假话，而且问题只能有一个只能问一个人。

　　正确答案是——向其中任意一人（假设为某甲）提问：“如果我问某乙，某乙会指哪条路？”，然后必然得出一个错误答案，朝相反方向走就可以了。

　　这其实应该是一道数学题，通过一步真假逻辑运算就可以得出正确答案，原理是，忠实（1）地转述一句假话（-1），和篡改性（-1）地转述一句真话（1），原话的真假与转述的真假经过乘法运算的结果都是假（-1），用数学公式表达就是：1×（-1）=（-1）×1=-1。

　　知道了这个原理，这个问题还可以改为：“有一个人到一个二选一的路口问路，有两个指路人，要么两个都说真话，要么两个都说假话。怎样只问其中一个人，并且只能问一个问题就知道正确答案？”前提条件当然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指路人到底是哪一组，而且问题只能有一个只能问一个人。同样可以用1×1=1、（-1）×（-1）=1的表达式即可解答。

　　如果以君子为真，以小人为假，1×（-1）即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1×1则为“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尽管“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从“道德”、“为人”的角度看具有“教化”、“感化”意义，但从认识论角度看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样会得出错误结论。书画鉴定、古文解读，等等，识真鉴伪，其实类似于侦破，侦破得学犯罪心理学，必须把自身置于嫌疑人的角度设身处地的去理解犯罪逻辑才能找出真正的罪犯。如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会冤枉好人，看书画就会满目赝品；如果“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就会因为偷盗是不道德的推论出小偷不会偷东西。

　　刘九庵就有过一回“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北京故宫博物院藏赵孟頫款的《六体千文》，清人安岐提出其为俞和作伪，徐邦达、王连起等皆从其说，笔者还将另文统计研究。然而刘九庵先生认为此帖并非俞和作伪，他提出了一个重要理由：“今据《六体千文》所署年欵‘延祐七年（1320年）’来推算，俞和生于大德十一年（1307年），是年虚龄十四，不可能兼书六种形体的长卷”，刘老善良地以为作伪者会诚实地签上真实作伪的时间。

　　解读古文和古文字，古今所使用的文字和语言语法的习惯和标准变了、流传至今天能看到的文献可能更多或更少、古今对于事物的认知水平不一样、古今语法习惯不一样、古今对于事物描述措辞不一样等等，都可能造成我们站在今天的角度看问题结论不一致。

　　王之涣有一首脍炙人口的七言绝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清朝人发现黄河的源头在藏北，于是困惑黄河与玉门关相去千里，怎么能写在一首诗里呢，正好首句另有版本作“黄沙直上白云间”，因此便认为应该以“黄沙”易“黄河”才对。这其实是一种刻舟求剑的做法，苏轼又有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古人看黄河又何尝不是“不识黄河真面目，只缘身在彼河中”，李鸥的《诗史千古悬谜：黄河直上玉门关》提出很多证据表明，古代中原人确实认为黄河的源头在甘北新疆而不在藏北，王之涣更可能是将玉门关（唐代的玉门关在今甘肃酒泉）外的疏勒河认作就是黄河，相比起来“黄河远上白云间”无论是地理还是意境都更为合理。

　　如果把自然看成是一条河流，人对于自然的认识看作是船，历史本身是掉下去的剑，史籍记载则是锲刻船舷上的记号，拿今天地图上的黄河来考证王之涣主观世界里的黄河，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来自：听梧阁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