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小火车和她们
文/夏迎东
一清早，打好行囊，穿戴整齐，急匆匆赶到嘉峪关老火车站，准备向敦煌进发。
儿子说：“别那么着急，今天坐的是小火车，特慢，8个多小时才能到敦煌！”
果不其然，我们看到了一列只有四节车厢的火车，超乎寻常地小，列车的车号也很奇特——“7535”，既不是“K”字头，也不是“T”字头。嘉峪关是它的始发站，却竟然晚点11分钟，原本8:15就应该发车了，可是到了8:26，火车才慢悠悠地启动起来，好像一位上了年纪、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进车厢找到座位坐下，立刻被一股暖暖的热气包裹住，刚才等车时的寒冷也被渐渐驱走，心里头泛起丝丝温馨。
此时，我们这个车厢的乘务员在检查完车票之后靠到车厢门边，用笔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她的年纪大约有40岁了，可能是因为长期经历大西北的狂风侵蚀，眼角处的鱼尾纹非常明显。再细一瞅，这趟列车上的的每个车厢都只有一名乘务员，都是女性，而且都在她的这个岁数上，不像高铁上的乘务员，清一色的靓丽女孩、画儿一般的俏模样。
我们的座位紧靠车厢的门边，坐下之后，我习惯性地将双脚朝座位底下伸过去，瞬间即被硬生生地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这座位底下放着几只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再向车厢里张望，发现不大的空间里每个座位上都坐了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乘车的人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年轻的小情侣，有的是拖家带口的一家子，有的是几个人一道的小青年，而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此时，她已经放好自己的拉箱、掏出一本杂志翻看着。列车在慢慢悠悠地行进，每到一个站点都要停顿一次，哪怕是那个车站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它也会慢慢悠悠地停上一会儿，再慢慢悠悠地启动起来，把旅客的行进时间拉长了不少。
车轮“咣当咣当”的响声不时传来，乘客们的身体也随着车身的振动而摇摆不停。坐在车窗边的我 不经意间胳膊碰到了车厢壁上，一股热流瞬间浸入，我赶紧缩回了胳膊，两眼也同时扫了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列火车的车厢壁比寻常的火车要厚了很多，就像是在那种普通列车的车厢上再增设了一层，刚才触碰到的那股热流就是从这夹层里散发出来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哦，怪不得我们刚才上车时感觉到车厢里暖洋洋的，原来那暖气是从着夹层里冒出来的、让车厢内温暖如春啊！”可是，这夹层里的热气又是用什么制造出来的呢？真是个谜！
思虑间，列车已经行驶在茫茫大漠当中。放眼望去，戈壁、荒原尽现，白雪与沙石重叠，一派苍茫景象。旁边有人低声说道：“这就是瓜州县了。”瓜州县？忽然想起了王安石的诗句：“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的“瓜洲”说的是长江北岸、扬州南的那一方小镇，此时的瓜州，则是一个“东西长220公里、南北宽185公里” 的荒漠大县，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翻开手机查找资料得知，瓜州县隶属甘肃省酒泉市，地处甘肃省河西走廊西端，东连石油城玉门市，西接敦煌市，南北与肃北蒙古族自治县毗邻，西北与新疆哈密市相接，自古以来就是东进西出的交通枢纽，古丝绸之路的商贾重镇。瓜州县境东西长185公里，南北宽220公里，面积2.41万平方公里，金、银、铜、铁、铝、铅、锌、花岗岩、大理石等40余种矿产，是它重要的地理资源，而它猎猎的西北狂风，现在也成为了不可多得的自然资源。
行进当中，一个风车阵群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如此地浩大、如此地蔚然壮观，一打听方知晓这是一座千万千瓦的风电基地，它在瓜州境内的建成，将会给此地带来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那种“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遍地石乱走”景象已不复再现。
一条白雪覆盖着的、冰冻的大河横亘在我们眼前，这是西北大沙漠里的第二大河——疏勒河。疏勒河，古名籍端水、冥水，在甘肃省西北部，河西走廊西段。“疏勒”，蒙古语为“多水”之意，全长580公里，流域面积3.95万平方公里，是当地农业生产、城镇工业和人民生活用水的水源。有诗人如此赞誉过它：“巍巍祁连雪，滚滚疏勒河，你像万马奔腾在咆哮，像云海翻滚在呐喊！你汹涌蓬勃，气势磅薄，一泻千里。你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又像一位善良的母亲，用你那强壮的身驱，勤劳的双手，哺育着几十万人民。……疏勒河！我们为你欢呼！我们为你歌唱！！你的形象是崇高的，你的精神是永存的。我们将义无返顾——永远铭记在心中。把你的精神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午后14点左右，女乘务员来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把我座位底下的蛇皮袋子拉出一只，向车厢的另一头走去。好奇心驱使我跟在她的身后，想一探究竟。来到车厢尽头，只见一口硕大的炉体矗立此处，向四周散发着腾腾暖气。女乘务员解开蛇皮袋口，我才看清楚原来里面装的是满满一袋子黑黝黝的煤！女乘务员熟练地打开炉门，操起大铁铲子把一块块黑煤送进炉膛，炉膛里的火焰迅速升腾起来，那么地旺盛！看着那烈烈升腾的火焰，我的身心即刻被融化、一时间热血沸腾！上车时充盈在我心中的那个谜团，也随之解开——就是靠着这只大火炉，把暖气通过车厢厢壁的那个夹层，输送到车厢里去，解决了列车上的供暖问题。
（在此之后的行程里看到，西北地区不论是普通列车还是高铁动车，所有的车厢厢壁都设计成这样的夹层，用来供暖。）
此时，坐在这列特殊的绿皮小火车上，我不再为那些女乘务员的年龄岁数而纠结，而是由衷地佩服和慨叹：她们，身兼数职，是售票员、检票员，还是火炉工人，是难得的多面手！坚守在这样的工作环境当中，她们付出了多少、舍弃了多少，又有几人能够知晓！在这高速发展、充满诱惑的时代，这样的工作场景少之又少，这样的多面手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这是一道矗立于荒凉大漠之上的别样景致，更是大西北人、尤其是西北女性的骄傲和自豪！
作者简介：
夏迎东，女，安徽淮南人，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笔耕不辍，希望用宁静、质朴的语言诠释纷繁人生。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安徽日报》、《安徽文学》、《合肥日报》、《合肥晚报》、《未来》等报刊杂志，以及《西部散文选刊》、《齐鲁文学》、《合肥文学》等网络平台。作品《这里有条古洛河》收录于《有趣的合肥地名》一书，作品《千年的回响》、《遇见陆桥》收录于《抚去历史的烟云》一书，散文集《岁月留痕》获第三届安徽散文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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