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也是春
文/范庆玲
“也是冬天，也是春天”，时光它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
——题记
兀自捧起一本书来，倚着院子里的藤篾老椅，任过往在指尖或停或留，我自有一汪暖意蓄在心底，在一纸冬色的背景里，将书页读到无言，静思到无念，便是一个泛着清欢的大好早晨，尽盈一抹寒意，照许岁月安暖。
春天，满山的树木和小草被细密的春雨一浇清气迷人；夏天，草木葱郁，林中蝉鸣阵阵；秋天，爬上山到处摘山枣，捡野果；而冬天，却不是那般素白，记忆里总是那一抹红。云的红，火的红，烟火气息浓。
模糊的人影绕开小路上结冰的泥土 ，晃着细细的长竿，脚踩着凉了一夜的枯木叶，直到我的眼前明澈起来，一如既往，她唤我收拾妥当随她到山野林间去。这是从我纯真年代里裁来的最珍贵的记忆。我与奶奶度过的时光，如一习凉风，总能濯出青春过分的炽热，埋藏于青苍葱绿里。
在过往的苦日子里，尽管生活清贫，却饶有一番滋味。我认为一文钱难不倒英雄汉，偶尔饿肚子或许也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而奶奶并不自诩英雄，再苦的日子，她都能过得云淡风轻，自然谈不上无颗粒入腹。她像陶潜“晨曦理荒秽，戴月何锄归”却不似他的“草盛豆苗稀”，在茅草屋里搭建的土桌上，摆一盘野薄荷和一盆白米粥，再放上自家腌制的几片腊肉，软烂的米粒像冬天飞舞的雪花在盆中轻舞，清甜的味道立即溢满屋中，奶奶说：“人生的滋味全在这清淡中，咱穷，总不能穷一辈子”。尽管奶奶只念书到小学，但在我初识之时，更多的是她教于我的事理。
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顽皮，上山爬树，下河捕鱼，跳脱得独树一帜。奶奶将不安分的我比作林间无形的风，每天她总是起个大早，喊我随她一同去山井里挑水，太阳升起，雾气弥散便出发，两只锑桶挂在长长的竹扁担上，叮当作响。过一片竹林，走过的地方踩踏痕迹凌乱而清宁。奶奶不停地催促我走快些，我左顾右盼磨赠大半个钟头。有时下雨，村子被雨帘遮住，高大的竹子左右摇摆，泡桐的枝蔓扫过陈旧的茅草屋檐，看得见青苔的颤动。寒风凛冽，一老一小就这样在粘稠的树林间走过整个冬季。更多时候是轻盈的云，烟一样地钻进来，顺着光滑的竹节绕啊绕，留随风而动的竹叶也欢快地翩舞起来，缕缕阳光，透过竹木，照射到我身上，冬日暖洋洋。
南方的冬天照样是农忙举锄，汗洒黄土。待云霞红满天际，昼夜换帘鸡鸭归巢时，背起背篓，牵着我，顺着田埂朝家的方向走去，一天劳碌的浮坐便在的阵阵风声中洗去。有风自南，明日徐升，看着空明而又深邃的夜色将小路吞噬，也许奶奶会讲个故事，我想。薄雾袅袅，月亮挂枝，时圆时缺，时亮时暗。奶奶长长地舒口气，拢一拢布衫，朝背后使力，将要下坠的篮子往肩膀上凑，然后看向我：“你懂呀，小丫头。”说罢，顺势揉乱了我的刘海，寒意上了肩头。夜鸟偶尔啼裂静夜，音阶清脆地催促我们回家。
已然不觉，日头早过半响。哪怕虚度了时光，每每想起这些，心里总有说不出踏实。
到了迎春晚些时候，大红灯笼高高挂，祝福对联墙上贴，伴随着阵阵轰轰隆隆的鞭炮声，烟火斑斓绽放，灯火通明，新的一年开始了，熬过寒冬又是一年春天。此刻，“烟火起，照人间，喜悦无边，举杯敬此年”，许久未见的亲戚朋友围在温暖的火炉边，吃着喷香的年夜饭，家家团圆。欢声笑语响彻云天，热情喜悦且悠闲。今年的除夕夜，举杯邀明月，唯愿新年胜旧年……
人在冬天，在寒风凛冽的时候围在暖洋洋的炉火旁，烤着红薯，嗑着瓜子，闲聊起未见面的那些天……所以，人在冬天总是没有距离的。而冬日里除了一抹暖阳，一片霞满天，最暖还是人世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是冬天，也是春天，而这所有的命理，在春天也将会迎来一个温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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