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
文/程文平
又到了整理衣橱的季节。
周末，我将春冬的“温暖”一件件叠好，包好，放上熟悉的樟脑丸，放进衣橱，再把夏天的“凉爽”一件件重新熨平，挂好。接下来一大包过时的衣服会被我送到楼下的旧衣回收箱。季节的交替，平淡的重复，倒也觉得是一种乐趣。
三十多年来，有一条裙子每年都会被我从衣橱最底下拿出来，再放进去，同时也放在记忆的最深处，总也舍不得丢掉，因为它载着一段不平凡的过往——
80年代初，我正在邻村上初中。教室的黑板破旧的有些发白，经常被英语老师愤怒地在黑板上写着“blackboard”。讲桌是那种碰一下就摇几下的无漆桌，上面的粉笔沫每次都会粘在英语老师那件黑呢子大衣上，他总是会大发雷霆，不过那桌子最大的好处是环保、甲醛指数为零。教室的木门破了一个大洞，地理老师上课时一般都是把头伸进洞里讲课：“这节课，自己看第几章第几页。”说完便潇洒地扬长而去。
初一那年，我们班新转来一个男生，听说是城里来的，大家都很好奇，一时间教室里窃窃私语。随着上课的铃声响过，班主任把他带进教室。用雪形容他的皮肤毫不夸张，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干净整洁且有点时髦的衣服，全身透着城市的气息。老师简单的给同学们介绍了他，并给他安排了一个离我不远的座位。我瞟了他一眼那满脸的傲气，在心里默默地说：“哼，城里人有啥了不起的！”或许，当时因为自己是个好学生而有点自负。因为他的脸过于白，后来，女生们就给他起了“白脸”这个外号。
有一次下课，我听见“白脸”问一个男生：“咱们班女生怎么都不穿裙子？难道不热吗？我们城里的女生全都穿漂亮的裙子呢！”
不知为何，我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颈。是啊，裙子，从小到大，这个词语只有在书本里见过，离我们的生活却很遥远。炎热的夏天，我们热吗？穿上裙子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凉快？我在心里偷偷地问自己。
从那一刻开始，裙子这个词语在我的脑海里频繁的跳动。喜欢画画的我经常偷偷在本子的反面画穿裙子的女孩，喇叭形的格子裙是我最爱画的，因为脑海里也搜索不出别的款式。有时晚上，在自己房间里把床单裹在腰间，扭来扭去，觉得美滋滋地。
十八岁那年夏天，和朋友去赶集，忽见不远处一个卖衣服的摊位上摆放着几条裙子。我一把拉着朋友挤进人群，拿起裙子细细端详，喇叭口半身款式红色格子裙，嘻嘻，这不是我画过的吗！我拿起来在腰间比划着，卖衣服的女人见我喜欢，便借机夸赞了我一番。
心动不如行动，“我们一人买一条吧……”我和朋友低声商量着，最后以15元的价格成交。
我欣喜若狂的跑回家，顾不得满头大汗，穿上裙子，母亲帮我整理好上衣，说面料太厚了，不凉快，“不厚不厚，只要是裙子都凉快。”我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
母亲让我去朋友家借个东西，我答应着，就要去脱裙子，因为穿裙子出门那可是太害羞了，没想到母亲鼓励我说：“既然喜欢买下了，就穿着，习惯了就不害羞了。”想着也是哦！我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就这样我怯生生羞答答的往院门口走去，跟做贼似的。我用手抓着两扇门，先把头探出门外，身体藏在门里，左右看看有没有人，不巧，左边走过来一个大妈，吓的我呯的一声赶紧关上门，按住我跳成兔子一样的心脏。隔着门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又轻轻地把头探出门外，这次，确定没人了，打开门，火箭一样的蹿到邻居家，邻居大妈见我这神经兮兮的样子，以为发生啥事了。听我说是因为穿了裙子害羞的，竟然笑得前俯后仰。有了羞涩的第一次，我的衣橱里渐渐地增加了各种各样的裙子，有些穿了几次觉得腻了就送人，但唯独这件格子裙，怎么也舍不得丢掉，或许那已不是一条裙子，是一段青涩的岁月，是一首动听的歌谣，是一个少女的梦……
作者简介：
程文平，女，50岁，小学语文老师。跌跌撞撞走过半生，尝人生百味，品世间冷暖，粉笔一根育新苗，赤诚一片洒余晖。闲暇时，喜欢用拙笔记录生活，用文字温暖别人，也温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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