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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陇南•2022年度诗歌精选(五) |小米:妥协

《2022年度诗歌精选》第5期


小米男,原名刘长江,1968年生,中国作协会员,1986年开始在《散文》《飞天》《延河》《朔方》《青海湖》《儿童文学》《作品》《北京文学》《福建文学》《安徽文学》《四川文学》《山东文学》《西部》《湖南文学》《山花》《人民文学》《青年文学》《中国作家》《星星》《诗刊》《汉诗》《草堂》《诗选刊》《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小小说选刊》《青年文摘》等百余家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二百余篇作品曾入选近百种诗文选集和年度选本,多次获奖,出版有个人诗集《小米诗选》《十年诗选》。

河流们

空气是一种透明胶

把世间万物都紧紧地粘在大地上

河也是

惯于低头的河流

终于忍不住了

突然站起来了

它们用头敲打着天空

——你那儿不是有一座浩瀚海洋吗

不是也有成群结队的大鱼小鱼吗

为什么不让我们流到天上去?

也有放弃了的水

怕累的水

羞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羞得藏进动植物的身体里,不敢出来了

可是还有更多的水

使劲流着

它们流得腿都发软了

还没有找到入海口

还得流着

像我

暂时都不想淹死在深深的海洋里

妥协

脱了长裤

脱了短裤

仍然热

脱了内裤

还是热

脱了皮肤呢?

脱了一身赘肉呢?

脱了肠肠肚肚呢?

骨头架子是

万万不能脱了的

脱了它就

连一个人形,也没了

你看到的仅仅是河的表面

你看到的仅仅是河的表面

你猜不出河在每一个流动阶段的深度、宽度

你算不出河的准确长度

你数不清河脸上的鱼尾纹

你没有看到河的里面去

哪儿有鱼虾、虫子,你看不清

你仅仅知道河里有这些

它们揣在河的衣兜或裤兜里

在激流或浅滩

在水的中层或底层,你并不知道

你看到的也仅仅是眼前的这一小截河流

你看不到上游和下游

你没有见过它乡下来的穷亲戚

山里来的老亲戚

你也没有看到河漏在沿途的,夭折的水

你没有见过河派到地下去的那些水

升华了的那些水

你站在岸上

你的身子是干的

你没有下河也就看不到河一直抱在怀里的

所有的坎坷

你只看到表面上的河

一路都在努力让自己,风平浪静

一座塔陷在枯枝败叶里

脚已经拔不出来了,可它还是

在树梢略上,露出了尖顶

大半截塔身被遮蔽,我却想

用眼睛,把它捞出来

我想把塔的脚也从黑暗里拔出来

脱掉焊在踝关节上的沉重枷锁

我又看到塔的身高和尖锐了

像一柄剑,昂扬着

仿佛要把云戳破

阳光和雨露会从漏洞里泻下来

仿佛塔也给了我

一条出路,顺着楼梯一层层爬上去

命运会从高处一步步走下来

旧人

一个旧人藏在旧衣中,穿着旧房子

旧脚牵着

他的旧路

头上戴着旧表情,坐的也是旧椅子

心情像风筝,身体像线轴

他每天都要拧紧旧关节上的每一圈旧镙丝

他总想用旧词说新话

只有每天都会冒出一个泡儿的奇思妙想

是新的,却又淹死在别人看不见的心湖中

躺着

最喜欢静静躺在沙发上或床上

两眼微闭

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干

什么也不想

我什么都能看得见

却目中无物、无人

心中也无世界和自己

声音过耳

听见却不记得

我觉得这时候的家

像母亲的子宫

仿佛我正在被孕育、未出生

我觉得这时候的我

正在缓慢地散开、融化

像一小块亮晶晶的冰

沉醉在阳光温暖但不激烈的包围中

骂了一句命运

我曾不止一次问苍天

为什么总是要对无力解答的人出难题

而对另外的那些人,一直开绿灯?

可是天蓝着,始终不吭声

我握紧了拳头,挥舞着胳膊

想把苍天暴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愤

很多次了,我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苍天啊,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疼?

我也只能悄悄地,松开了拳头

我也只好无声地,垂下了胳膊

我也只能貌似顺从,却又在暗暗地

骂了一句命运

落日

早晨下的一只蛋,天都快要黑了

还没有孵出什么鸟来

是蛋壳太坚硬,啄不破,还是

孵化的时间仍不够长?

一双未出生的翅膀,被夜色,不动声色没收了

像我的梦想

身体里的老虎

一只老虎钻进我的身体里

严丝合缝儿,已遁形

一只猫却从我的骨子里走出来

静悄悄趴在你脚旁

随时准备陪你玩儿

缩小版的身体收回了锐利和

藏在眉目毛发间的杀气

终有一天,这一只老虎还是要从

我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我已觉得我快要关不住它了

皮肤的围墙和肋骨的牢笼

缝隙越来越大,破绽越来越多

我经营的城堡每天都在被时间销蚀

佛祖拿着显微镜

如果

佛祖

拿着显微镜

也看见了

成千上万螨虫

打坐的屁股

还能坐得下去吗

恐怕

提起来的那只脚

同样不敢落下去

恐怕佛祖还要把

支撑着身体的那条腿

迅速提起来

也扛在肩上

要是佛祖发现自己的

肩膀上

也有螨虫呢

小小画家

你想画草

你就画了许许多多红色的草

你画的鱼儿可以离开水

还能自己走到岸上来

你画了奥特曼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画的汽车忘了画车轮

可它仍在大路上飞奔

你让花开在屋顶上,每一朵都

比窗户还大,这也没什么不对

你的世界你说了算

还是听一次我的劝

把你要的星星都画在树上

才更现实一些吧

好吗?让星星可以一天天长大

伸手摸它时,也能够得着

体验

多半我都闭着嘴

眼睑也因酸涩只好合上了

很快打开了

因为还想再看见

耳朵一直都在听,但有时候

会听不见

我总是忘记了鼻子

鼻子总是习惯了周围的气味

仿佛鼻子已经不存在

但它还是悄悄维持着我所有的呼吸

我忘了什么?

哦,皮肤

冷是它最先感到的,热也是

不冷不热,恰好舒服,更是

皮肤已经学会了接受和记得

所谓心,往往是

最后一个恍然大悟的

但心总是

被表情改写,被衣服捂着,被肚量淹没

满天繁星

在荒无人迹的高原上

才能看到满天繁星

闪耀而迷人。而在

城市夜空抬头望

只能看到一团灰濛濛

并不是星星们的光芒不在了,而是

此星星的光芒遮蔽了彼星星

彼星星又使用了反作用力

才彼此照亮,又相互抵消

星星与星星之间的虚无中填充的

已经不是光芒。仅仅是

断裂粉碎的光线

是光的霾。所以我才不想在

城市的夜色里抬头望

而只低头走。我总是把自己当成了

一头扎进民间的陨石

想用自己的更黑,发现更白

石头记

我常常到白水江边捡石头

化石也行,象形石也行

只要有特点就可以啦

这样的石头淹没在普通石头里

找到一块,也就够了

我常常独自一人,低头,在江边寻觅

我拿起一块,停下,反复查看后

有点儿高兴也有点儿不满地,带上石头

慢慢走,继续低头找

又发现了一块。我清洗它,观察它

跟捡到的那块比较之后,只拿一块

又走,又找

我是空手来到江边的,没有运输工具

多了我也带不走

我就这么认真寻找着喜欢的石头

直到暮色降临

不得不离开江边了,才发觉

喜欢过也看上了那么多石头

却没有一块是我最爱的

后来我就空着双手回了家

自新的树

我想在距离地面约一米的位置

砍掉这棵身高超过五十米的树

我想让树在结痂处

重又长出一根新的嫩枝来

无需多,一根就够了

我让所有看不见的根逼着它茁壮

早晨的鸟鸣

早晨刚刚睁开眼

鸟儿就把它的鸣叫一声接一声地扔过来

敲我的胸口,而不是耳朵

这叫声会开出花儿吗,是粉红色的吗

花蕊也跟我的好心情一样微微颤动着

像蜂蜜在一杯热水里缓缓地化开

纯天然的糖分子充满了水全身

我不是喝掉蜂蜜水的人

我觉得我是一把无人看见的勺子

反反复复搅拌着水

像那只刚醒来就敲我胸口的鸟儿

虽然看不到它

却让我强烈地感到,它的无处不在

伞与雨

我的爱,像落在你头顶伞面上

如注的雨

婴儿与养老院

凌晨四点

世界都睡了

我仍醒着

像这世上仅剩的

最古老的婴儿

当我终于睡着了的时候

这个世界

应该

都已经醒来了

像一座巨大的养老院

提灯者

一个走夜路的人,出发的时候

没有同伴,也没有提灯

他提着一盏

被风吹弯了小火苗的,瘦月亮

很快就没有月亮了

虫鸣也被风渐渐吹灭了

走夜路的人,用漏风的天空

提着半篮子干瘪的病星星

黑暗慢慢爬上来

星星也漏光了

一个走夜路的人

提着天——这空空的篮子

快到黎明了

他却似乎,一直以来,只提着自己

他的身体越来越接近于透明了

他似乎正在变成一盏灯

不一样的县城

我在城北玉虚山上看到的县城

和在我家四楼楼顶上看到的县城

是不一样的

你眼里的县城和我眼里的县城

也是不一样的

乡下人眼里的县城和城里人眼里的县城

还是不一样的

外地人眼里的县城和本地人眼里的县城

更是不一样的喽

鸟眼里的县城和人眼里的县城

也不一样

可是,县城

始终都是这么小的一座城

它一直做自己,做县城

而不是做了别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它

终审:包苞

编辑: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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