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意象
今日小雪
山变高了，月亮变小了
树叶全被风遣散成
没有故乡的人
地上的树影越来越长
像长调，最宜在夜晚摇摇晃晃
一如喝醉了酒
眼底冰冷，胸中热辣
有低低的吼声在回响
芦苇东一株，西一株
这么早就白了头
旁边就是万年青的领地
那些白，刺目，倔强
这灰暗的，昏昏欲睡的天气
白色的雪是唯一的期望
当然，还有被窝暖
炉火红，饭菜香
风雪夜归的那个人
将冻僵的手掌覆于火上
嘴里呼出的白雾消失了
指缝间透出红色
翻过来，有深深的三道掌纹
覆过去，是静脉，褶皱,骨节，
还有永远触摸不到的深处
和远处
感谢
其实，我本来是水做的
我的家在江河湖溪里
在那些潮湿的雾气里
也在你的眼底里
太阳，这宇宙的神
把我带到空中
让我有俯瞰众生的机会
也让我知道自己
无非是比风还要轻的物体
而遇见冬天
是命里的劫数和垂青
因为，我竟然可以变成一朵花
可以跳一支舞
并且舞姿自由
仿佛灯前的飞蛾
带着心甘情愿的绝望
扑下去
此时，大地敞开怀抱
你的眼，是一片湖蓝的海
有梦幻的魔力
而我也终于走完了一生
因此，感谢你
故乡
秋分之后
绿色就渐渐隐退了
晚霞脸上的胭脂，长了脚
悄悄溜到树叶上来
一束束火苗
在旷野里燃烧
偏居一隅的柿子
是喜鹊与山楂子的最爱
它们站在树的最顶端
啄几口之后，就停下来
偏着脑袋，望望村口的方向
炊烟，自有一股柴火饭的香味儿
牛铃，自有一种牵魂的音效
踩着落叶躅躅独行的每一个人
没有谁，不是游子
香樟树
很多年前，在夜晚的涪陵街头
第一次见到香樟垂下长长的气根
像是熟睡女子的长发，浓密
又像是伸向地面的手
有繁衍的渴望
去年，买了一袋香樟树枝
放在衣柜里防虫螨
我闻到的，只是淡淡的辛辣而已
昨天晚上，上完课忽然落雨了
我买了一把伞，从莲湖路步行回家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
一阵清香侵袭而来
只冲进鼻子和心肺
我惊呆了，我头顶的香樟
没有气根的香樟
复活了吗，重生了吗
不然，在这么一个平凡的初冬
一个有风有雨的夜晚
如此突然地释放凛冽
这是怎样的一个按键
犹如一根指头轻轻一点
这个世界，这个雨夜
如此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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