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公元1879 年7 月1 日(清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凌晨，在陇南武都、文县之间发生了8级强震。因震发区地质构造复杂、交通不便，缺少历史资料的系统收集和整理，至今仍存在对本次大震认识的模糊之处。笔者近年来利用地缘之便收集了20余条与该次地震相关的碑刻、题记史料。通过比较分析，认为该次地震的宏观震中大约在洋汤河流域的桥头、屯寨（今天池乡），极震区则要延展到四川九寨沟县郭元乡、武都两水镇及石门乡等地。
[关键词]：1879年武都－文县８级地震；碑刻；题记；历史资料
一、引言
公元1879 年7 月1 日(清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凌晨，在陇南武都、文县之间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特大地震，迄今已有134年。由于这次地震发生在地质构造复杂、山大沟深、交通不便的陇南山区,且地震破坏面积大,灾害严重, 同时又缺乏系统的数据资料和必要的实地考察，所以半个世纪以来，对该次地震烈度、发震断裂、同震破裂及形成机制等方面的认识也经历了多次起伏，至今没有达成共识，仍有诸多问题令地震研究专家不解。
1960年，李善邦教授圈定了本次地震的极震区、重破坏区、轻破坏区和有感区。[1]1966年至1968年，中国科学院兰州地球物理研究所曾对本次地震进行短期实地考察。认定武都、文县、南坪等县城的影响烈度不足Ⅺ度，将震级降低为7级，震中烈度定为X度。1983年，又将其震级改定为8.0 级，震中烈度提高到Ⅺ度，震中位置定在33.2°N、104.7°E （即甘肃武都南的庙山河坝一带），并对震害等值线作了较全面的修改。[2]1993年，《甘肃省地震危险区划研究》首次提出武都南地震的宏观震中位于文县的桥头、屯寨一带，并给出了长轴为NNE-NE向的椭圆形极震区形态。[3]尽管如此，该次地震依然被认为是中国19个8级地震中地震与活动断裂关系仍不明了的三大地震之一。[4]2005年前后，侯康明等人通过卫星影象解析，结合田野考察资料。肯定了此次地震震级为8级，极震区主体位于武都与文县之间，呈北东东向展布的椭圆形，长轴长约70km，短轴长约30km，宏观震中位于极震区东部的文县堡子坝附近。[5]与此同时，冯希杰、董星宏等人提出，相关地震史料的反映与影象解析似不尽相契，尤其是对武都周边的记载似有缺环。[6]
鉴于上述情况，近年笔者在考察、整理陇南金石、题壁时，特别留意这方面资料的收集，现将与1879年陇南地震相关的碑刻、题记新资料整理如下。
二、文县境内所见与1879年地震相关的碑刻、题记新资料
1、五里关东胜庙《新铸东胜侯庙钟碑记》
余读县志，邑北五里关为东胜侯汪公遇难地。由此而进十数里有庙。祀□□□拜之标，叩而鸣之，用以降神，盖数百年矣。光绪己卯，地震有声如雷鸣，骇□□□去碎而售之，遂绝响焉……
大清宣统元年七月中浣之吉。
《新铸东胜侯庙钟碑记》（图1），今存文县北五里关东胜庙内，清宣统元年（1909）七月，张曜枢等人镌立。《阶州直隶州续志·关梁》卷十二载：“五里关，在县北五里，四面巉崖，中阔数武（《通志》），亦唐宋所置守戍处也（《方舆纪要》）。”[7]东胜庙在五里关北十多里，碑言地震将寺庙悬挂的巨钟震落至碎，其强度可见一斑。
2、尚德乡田家坝《尚德龙津桥碑记》
永垂万古
尚德龙津桥碑记
阴平□□层峦迭嶂之区也，两山之间必有一川，赖桥以通往来，王政所谓“徒杠”是也……今文邑地震、水灾，四方杠梁大半废坠。守斯土者因地瘠时艰，不能悉与之兴废举坠，心滋愧焉……
大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下丹、雄德、石湾三乡公立。邑学生云山田书魁书。
《尚德龙津桥碑记》，今存文县尚德乡田家坝。碑纵165厘米，横89厘米，清光绪七年（1881）湛宗和撰文，田书魁书丹。
3、石坊乡东峪口村《重修碑亭记》
……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寅时地震，损坏碑亭，五年未定。至光绪十一年正月十二日重修。首事，陈金寿、吴国栋。
《重修碑亭记》，碑存文县石坊乡东峪口村街道旁，碑纵75厘米，横60厘米。清光绪十一年（1885）陈金寿、吴国栋等人镌立。
4、石坊乡柳园村《王氏墓碑》
念余始祖根源明白清楚，可传来自水坡地域，落业文邑柳元迄今七世、八世，后代子孙茂盛。前碑地震摇损，今又重修改迁。一世生子六人，二人填房火关，永垂千古，万代不磨。
时大清光绪十三年岁次丁亥三月清节下浣之辰合户公修。
《王氏墓碑》（图2），今存文县石坊乡柳园村王奋林家门口。墓碑纵75厘米，横50厘米。清光绪十三年（1887）户族立，无撰书人姓名。
5、天池乡天池庙《谭公遗爱碑》
谭公遗爱碑（楷额）
……光绪六年二月二十三日告示。
文邑僻在遐陬，□□民贫，旧有采买兵粮一条，每年閤县科派，惟西北路居多，但□里照户分摊□者有定，而差役藉此磕索，饱私囊者无穷，致小民终岁勤劳人口冻馁，亦惟饮恨吞声已耳。昨地震成灾，叼上宪委员赈济，舆听民艰，蒙道宪谭子民之意，□□之德，转详斯苦；奉爵阁督宪左，慈惠黎元，概行豁免。道宪谭又颁慈告，沿途张挂，以苏民生。众等幸承覆庇，得安耕凿，庆仓箱之有蓄，乐里胥之绝踪。黄童白叟，莫不轩鼚鼓舞，感各宪之德，而有二天之戴也。第恐简楮为雨风剥落，恺悌随日月湮沦，爰集父老，仅勒片石，捔记颠末，以垂不朽云尔。因作颂曰：
弊政相承，户无二鬴。忽我谭公，辖临斯土。檄迅如风，泽流似雨。害革利□，□□□□。借寇有心，思刘莫吐。珍尔寸珉，留芳千古。
关熙敬跋。……
光绪六年仲冬月谷旦，五乡众姓人等公立。
《谭公遗爱碑》（图3），今存文县天池乡洋汤天池旁天池庙。碑已断作两截，上段散落院中，纵43厘米，横60厘米，楷书题额尚在，可辨“谭公遗爱”四字，左右皆残。下段立于院内，纵100厘米，横86厘米，正文楷书22行，字径3.5厘米。清光绪六年（1880）立，关熙撰文。碑虽残泐，而碑文大意尚存：位于文县西北的洋汤河流域，土地贫瘠，而每年科派兵粮此路居多，“地方官阳奉阴违”，差役“照户分摊”“索饱私囊”，致使民众“饮恨吞声”。五年（1879）地震，更是雪上加霜。道宪谭公“辖临斯土”赈济灾民，倾听民怨，并向“爵阁督宪左”（即左宗棠）禀明，于是督宪批饬：“嗣后採买兵粮永远裁免，不准再向民间（征收）！”遂民得安耕，仓箱有蓄，里胥绝踪。士民欢心鼓舞，乃勒石铭记。
1985年5月中国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刘百篪和甘肃省滑坡研究所曾思伟等人在文县洋汤寨天池庙大梁发现墨书三行云：“自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寅时地震大摇，佛殿一并倒塌无形，圣像受难。”[8]可见地震曾毁天池庙，重建庙宇大约在光绪六年。
四、武都境内所见与1879年地震相关的碑刻、题记新资料
1、武都城关中山街《重建罗氏家佛殿碑》
重建罗氏家佛殿碑
……州城北有罗氏家佛殿，其偏舍祀晏公……道光八年，被水，坍塌，仅留正殿一座。同治三年，复毁于兵燹。有俊秀绪贤者，建屋一间，而未蒇事也。光绪五年，地震倾圮，只嘉庆间其外孙邢君澍碑记巍然独存……
乙酉科选拔辛卯科举人大挑知县、同郡郭维城敬撰。蓝翎守备升衔前代理阶州营把总、同郡雷国栋敬书。
大清光绪三十四年五月吉日，尹兴文、尹兴武镌。
图4 重建罗氏祠庙碑记
《重建罗氏家佛殿碑》（图4），今存武都区城关镇中山街竹集巷96号邢澍第八代孙邢果家中。碑纵125厘米，横75厘米。光绪三十四年（1908）五月立石，郭维城撰文，雷国栋书丹。郭维城（1852～1936），字环山，晚号更生子，武都安化郭家坪人，光绪乙酉科选贡。
2、刘士猷《重修义园劝募歌》手稿
《重修义园劝募歌》（原注：园在阶治久安门外）
君不闻深仁西伯今已去，苦草断蓬谁顾虑。君不闻白龙江上鬼夜号，往往天阴作人语。忆昔城东有义园，万骨同归月夜魂。潜寐黄泉永不寤，一任空山秋草翻。甲子之秋逆氛晦（原注：同治三年八月八日，发逆陷阶，阶园遂倾），累累古塚为营寨。肝胆涂途行不得，总有义园谁能耐。来夏天河洗慧星，将军神武真卫青（原注：明年五月十三日，巴图鲁周达武并胡颂等锐意攻击，城获复）。夜霜杀草黄月淡，西风吹血天地腥（旁注：七字不忍再读）。大旱既肇百废立，断壁残碣思补葺。江城落日飞鬼燐，到处白骨何胜拾。
元气未复时又难，地摧天翻江水乾。可怜五月人烟绝，尘沙莽莽黑如盘。岸为谷兮谷为路，此身如在船楼住。嗟哉斯民独何尤，新鬼故鬼不知数。此时白骨无人收，卅载光阴遂水流。水火（流离）疫厉死益众，风悲雨泣声啾啾。苏广文者心隐测，经营父老重修饬（原注：苏少翰广文、雷柱臣把总、徐秀峰从九，仝为首事）。地阔十亩墙四围，血污游魂归始得。或为天涯逆旅身，犹是春闺梦里人。或为人间夭殇子，提撕唪负今若此。或为乞丐之死伤，或为老弱之沦亡。人生岂免为黄土，相看身世两茫茫。呜呼谁无父与母？生也何恩死何咎。忍弃骨骸道路中，肯葬肌肤豺狼口？一夫难挽千江回，广厦茫来须众材。普愿仁人共襄义，流将余光傍夜台。未知慷慨向谁似，翩翩故多佳公子。西伯何人我何人，肯教在前独擅美。
图5 《重修义园劝募歌》手稿
《重修义园劝募歌》（图5），出自《刘士猷诗词手稿》，武都刘可通（刘士猷曾孙）收藏。刘士猷（1865～1931），字允升，武都蒲池高家村人，光绪庚子（1901）恩科举人，敕授文林郎奉秘大夫截取知县衔，终身从教，未仕。武都义园，位于阶州城东久安门外。先是清同治三年（1864）秋，梁福成合川匪蔡昌龄由汉中窜入阶州，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士民殉难者无算”，肝胆涂途，纵有义士掩埋尸骨，而区区义园，又能奈何？谁知“元气未复时又难”，光绪五年突发地震，“岸为谷兮谷为路，此身如在船楼住。”死伤士民不计其数，白骨遍野，血惺满天。因疫疠次生，死亡益众。刘公士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忍弃骸道中，葬尸狼口，于是慷慨作歌劝募民众重修义园，收殓寒骨。《劝募歌》如泣如诉，真实再现了震后阶州城内尸骸塞道，阴气逼人的凄凉景象。时贤郭维城读此，评其诗云：“沉雄悲壮，逼近少陵！”
《劝募歌》原注：“苏少翰广文、雷柱臣把总、徐秀峰从九，仝为首事。”《阶州直隶州续志·选举》载：“岁贡，苏履东，字少翰。”[9]苏少翰、雷柱臣、徐秀峰三人皆因南山坠落城中压埋学宫而遇难。光绪二十九年（1903）甘肃学政叶昌炽至阶州按学，此事尚有人谈论。其三月廿四日《缘督庐日记》写道：
生童古场并补岁考……阶州周广文监场……云：地常震，甚则山崩。光绪初大震，白龙江河西（南）一山飞堕城中，压学宫圮，学官亦歼焉！[10]
两年后叶昌炽作《阶州杂诗·三》云：
突兀飞来果有峰，划然劈破翠芙蓉。泽宫宣榭炎炎及，沧海桑田小小逢。风起毗岚皆拍碎，地在流质甚初镕。莫言四极支鳌足，掉尾深潭等毒龙。（尾注：阶州常患地震，前十余年大震，城外山崩，一峰飞落城中，有樵子采薪其上，不觉与山俱坠，荤而复苏，学宫覆压，两广文殉焉。）[11]
《重修义园劝募歌》与武都城关清真大寺的《永垂不朽碑》及《为重建寺院而宣告四方募款文书》可相互印证。《永垂不朽碑》，今存武都区城关中山街清真巷清真大寺大殿一楼前台檐下。文曰：
清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黎明，地忽大震，城外南山飞入城中，从寺旁经过，压埋民□□□□□非常之变，莫不悚然。六月朔，南江突发，决去城者半，居民庐舍荡然无存。寺虽孑然峙立，而墙壁倒空，水□寺□流，人皆目睹惨怜。
发现于清真大寺原后寺殿堂木梁中的《为重建寺院而宣告四方募款文书》载：
我阶敝地于光绪五年六月，阴雨沛集，何势逆流，冲决堤城百有余丈，湮没民房庙宇不计其数，并将两座清真大寺冲无踪影。一切居民多半露宿野外，莫不啼饥号寒，实可怜可伤之至……地震山崩，高聚土石，千里而来，末等原为两寺冲毁，学业失散，现礼拜诵经之人无所归落……千里关山来贵方，只因教道受风霜。全然两寺成河海，奉告诸公实可伤。
此二文已见录于吴景山《武都清真寺中现存的碑石文书档案资料》一文。[12]
3、汉王镇大坪山《重建碑记》
重建碑记（额题）
不料在同治三年，长发贼八月十五日反于阶地，将树木砍伐殆尽。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复地震奇灾，庙宇倒塌无存，竟留正殿一座，而墙垣尽倒，风雨莫蔽，神象显著，孰不触目惊心，维时虽有修举之念，而连遭三年大旱，人人困苦无力，无可奈何。迨至光绪六年十月内，秋禾丰收……
阶州直隶州生员李士彦仝侄男生员应庚永昌敬撰。后学玄孙李殿元敬书。
大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桂月吉日，众会人等仝立。
图6 尚爷庙《重建碑记》
《重建碑记》（图6）今存武都区汉王镇大坪山尚爷庙。碑纵115厘米，横65厘米，楷书23行，行34字，字径2.5厘米。清光绪七年（1881）李士彦、李应庚合撰，李殿元书。
4、蒲池乡高家村《建修傅王庙碑》
建修傅王庙碑
余阶郡两水后里高家村，有傅王佛岭大帝九龙川庙宇一座，创自本朝……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将值天晓，忽逢地震，凡山冢卒崩之处，莫不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矣。而傅王庙对面山崩地裂十余亩，其势实能压尽左右两村而不难，此山乃顺之而下，村民未被覆压之祸，盖惟傅王忠义天长，故其福惠之不可揜如此夫。至若降甘霖、驱邪魔。有求即应之昭彰，夫亦何可胜道哉……
郡庠生子瑞氏刘兆汉撰书。
时大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孟夏上澣吉期，合会士民仝立。
图7 高家村《建修傅王庙碑》
图8 傅王庙前坍塌山体
《建修傅王庙碑》（图7），今存武都区蒲池乡高家村傅王庙。碑纵107厘米，横77厘米，正文楷书14行，行33字，字径2厘米，另有小字题名约18行。清光绪七年（1881）刘兆汉撰文并书。傅王庙前坍塌山体，至今清晰可见（图8）。
5、石门乡草坝村《重建圣母庙碑记》
重建圣母庙碑记
盖闻古先一度地，居民主之以神明，俾呵护之。又孔子释《观》之《彖》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民有□安之。”爰是神以依人而行，人亦依神而凭者也。如我武都属西四十里，河之南草坝庄，有九天圣母宫殿，溯厥创建，无从可征……
孰意天道难知，祸起不测，至己卯五月十二寅刻，地忽大震，上下数百里，山崩地裂，民区寺庙，一且荡然。未至数旬，六月朔，暴雨猛发，西北山水几危我庄。自此以后，不时发雨，老幼悚然。矧荒旱未苏，又土番作乱，其何以堪？幸赖军门削平番贼，民渐归邑□……
大清光绪十年岁次阏逢沦滩辜月庠生庞见龙书撰。众姓仝立。
图9 草坝村《重建圣母庙碑记》
《重建圣母庙碑记》（图9）今存石门乡草坝村圣母庙。碑纵110厘米，横75厘米，碑文楷书27行，满行37字，字径2厘米。光绪十年（1884）庞见龙撰文并书。
五、文县、武都周边县区所见与1879年地震相关的碑刻新资料
1、四川省九寨沟县柴门关《开新路记》
委员兼修城垣路道直隶州熊自勋，署会龙汛把总岳华增暨绅粮乡约督工金富元等修理路道□□。
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寅时地震，上下无路，五日无人行走，即开新路一条。无处求款，今有广元赵兴发币四千文；绅士马振甲左凤鸣币六千文；□官督事□铠，都司范永福；□长刘隆廷币二千文，吴春和币四千文。陈万镒撰书，石匠李洪恩。
图10 柴门关《开新路记》
《开新路记》（图10），今存四川省九寨沟县郭元乡青龙村柴门关东南500米处半坡岩壁。摩崖刻石，纵135厘米，横100厘米，楷书11行，字径5—7厘米。柴门关自古为秦蜀咽喉要隘，即陇蜀交界，东与文县石鸡坝乡边地坪村相邻。《文县志·关梁》载：“柴门关，在县西南一百里，距哈南寨二十里。负山临河，势极险隘，峭壁镌‘秦蜀咽喉’四字，出关五里即四川南坪界。”[13]光绪五年地震之前，柴门关阁道从白水江南岸近壁通过，故址栈道遗迹尚存，又有清雍正九年（1731）五月二十六日榜书题刻云：“秦蜀交界”。读《开新路记》摩崖可知，光绪五年地震致使江边旧路坍塌，修复十分困难，无奈之下，才于村东南山半山腰另辟新路。《文县志》所谓“秦蜀咽喉”四字今不知所在，仅在“秦蜀交界”摩崖近旁觅得断石残刻，大约此石亦毁于地震。
2、四川省九寨沟县郭元村《恩同再造碑》
德政碑
光绪五年五月初十、十二等日，南坪地震成灾，惟下塘一带最甚，地方文武禀明，各大宪仰蒙总督部堂宫保丁、四川成都将军恒念切民瘼委员查勘随即解来库砰库色赈卹银三千两，桥路工银一千两，除城工银两不计外。当蒙藩台大人程恩同再造。委员孙大老爷会同南坪范大人、李太老爷亲赴各乡逐户按名放散赈济银两，灾民亲身承领。实系库砰库色并无减扣分毫，城乡灾民均活实惠，又面谕桥路工程，俟地震稍息、土性略定，赶紧典□以工代赈，切负上宪恩典。灾民等不胜欢忻鼓舞之至，似此渥荷，殊恩万难报答，惟有铭心镂骨，刊石立志颂德政于生生世世尔。
署会龙汛把总徐发祥、郭元乡绅粮葛荣山督工建立。
光绪六年孟秋月，南坪下汛被赈灾民士老：李文耀、郭恒山、陶元龙约陶绪祥、张占元等敬勒。
图11 郭元《恩同再造碑》
《恩同再造碑》（图11），今存四川省九寨沟县郭元乡郭元村，碑纵170厘米，横65厘米，楷书14行，满行约48字，字径2～3厘米，碑中央“恩同再造”四字尤大，字径达6厘米。碑言“地震成灾，下塘一带最甚”，可见就南坪县而言，这次地震重灾区在与文县接壤的郭元乡境内。碑中详细记录了清政府抗震救灾的一系列措施。当地还流传着这样一段“曲子”（歌词）：“光绪五年国不顺，五月初十摇地震。五月初十没摇成，十二摇得一躺平。文县摇得突突颤，四川摇得稀巴烂。稀巴烂，稀巴烂，成都大人来查验。查来查去不得行，拨了三千雪花银。”
2、康县平洛镇《重修明月山禅院序》
州北平洛之明月山，旧有禅林一所，不知创于何时……自同治中，发逆陷城，乡村多被蹂躏。是庙虽稍损，而古迹犹存。光绪庚申（己卯）五月，地大震，山崩石坠，垣栋荡然。民人为重修之而力未给也……
《重修明月山禅院序》，原在康县平洛镇明月山，今佚。文据王士敏《新纂康县县志》[14]录入，“直隶州叶沛恩”撰文。叶沛恩，字幼芝，安徽人，光绪九年（1883）知阶州。碑文称“光绪庚申五月”，其纪年有误，当谓“光绪己卯”。《新纂康县县志》：“明月山，县北一百三十里，为平乐镇之主山，极险峻，上有禅林景详记文。”[15]
3、成县广化《重修广化寺各殿庙碑记》
降帐台创修庙宇由来尚矣，其间损者增之，伤者补之，无非继述以成善果者也。自同治年逆回扰乱，庙宇遗存，而房屋、神像破坏者多多。有同贾国柱仝予会众议补修之，奈补修之功未成而地震之祸又临，戏楼半是危垣，碑庭全无户牖，山门不啻绳枢，各庙眷兽竟皆覆败。纵有补修之人而无补修之力，此乃天寔为之亦已焉哉……
邑学生员贾兆鹏步天氏沐手撰文。邑学生员贾执中允之氏沐手书丹。
大清光绪二十年冬十二月下浣谷旦立。
《重修广化寺各殿庙碑记》，今在成县抛沙镇广化小学吴道子洞口。碑纵155厘米，横78厘米，楷书15行，满行38字，字径2.5厘米。光绪二十年（1894）立，贾兆鹏撰文，贾执中书丹。
4、徽县栗亭《重修杜少陵先生祠堂记》
重修杜少陵先生祠堂记
栗亭川有杜公祠者，古迹也。始于大明正德……岂料同治光绪年间，贼匪复攘，地震动摇，大殿败坏，卷棚斜侧，砖瓦被乞丐拆毁，门窗亦相继焚烧，□□□仨神像焉……
光绪二十六年岁次庚子秋九月吉日，官商士庶人等仝立石。
《重修杜少陵先生祠堂记》，碑存徽县栗川乡杜公村杜少陵祠故址，字迹磨灭难辨。碑纵160厘米，横68厘米，楷书20行，满行48字，碑首竖题“诗范永垂”四字楷书。光绪二十六年（1900）九月镌立，王倜撰文。位于栗亭北的郇庄有一座宋代砖塔，在光绪五年地震中有三层被毁坏。民国《徽县新志·寺观》载：
白塔寺，在城西四里红渠铺郇家庄，庙宇系清道光间重修。有一塔甚古，外用砖甃，八方十二级，高约六丈，广一丈五尺。自光绪五年地震后，只存九级云。[16]
5、西和九龙山《千秋胜境碑》
千秋胜境
不幸去岁五月十二地震，摇损神像，崩裂碑堂，庙宇、戏楼均各损伤。我等目睹小惊，集人商议，公举头领。翻庙宇而换大脊，堪配当年之盛绩……
大清光绪六年岁次执徐上章小阳月上浣功竣志。
《千秋胜境碑》原碑已佚，光绪六年（1880）镌立，作者无考。文据西和《西和县志》[17]录入。
6、西和塔山《龙兴寺碑记》
龙兴寺碑记
尝闻塔山之阳、塔水之北，有寺焉名曰龙兴寺……及同治回匪伤损，而己卯更遭地震，神像毁其多半，基兽尚无存，当此时也，地方人等触目惊心，徒付之嗟叹而已……
中华民国十九年岁次庚午清和月中浣。
生员吕向离敬撰。术士公斋吕封齐沐手敬书。谨叩。
《龙兴寺碑记》，今存西和塔山龙兴寺。民国朱秀梓《西和县志》：“塔山，在县东北二十里，双峰插天，如高塔并峙，故名。”[18]碑纵129厘米，横49厘米。民国十九年（1930）吕向离撰文，吕封齐书。《西和县志》又载：“光绪五年五月十二日地震，绵延不绝，至八月始息，人民皆于户外搭盖板屋，不敢入室者数月。是年六月，民间谣传，横岭山九眼泉水发，水势高四十丈，能淹没城郭，一时商贾罢市，官吏登城，逾时无恙，民乃安息。”[19]
六、讨论与结论
图12 1879年武都南8级地震部分碑刻分布图
关于1879年武都南地震的文献资料已在《陕甘宁青四省（区）强地震目录》[20]、《中国地震历史强震目录》中有较详细的记录和分析。但各类地震目录所载信息大多采撷于地方志，其资料主要反映在震发地城区，而对极震区乡村的受灾情况反映极少。笔者所掌握的与地震相关的碑刻、题记主要集中在以武都、文县城区为中心的人口密集的白龙江、白水江流域（图12），而处于两县中心位置的文县天池则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阶州直隶州续志》云：“洋汤河水涨发，隔河民人数百家，被水阻隔，淹压饿毙者不计其数。”[21]震后又有谭公奉督宪左宗棠之命亲临斯土，赈济灾民、颁布慈告。侯康明等人在《1879年武都南8级地震及其同震破裂研究》一文还提到，“最大的滑坡体位于青山湾围头村”，“其中康家坡滑坡是出现在羊汤河上数个大滑坡中最大的一个。”月亮坝崖底下村有半个村庄滑落，“至少有数十个村子部分或全部被掩埋。桥头——老君庙之间一些村落人烟绝迹,鸡犬无存。”[22]综上所述，1879年陇南8级地震的宏观震中大约在洋汤河流域的桥头、屯寨（今天池乡）二乡（此与1993 年《甘肃省地震危险区划研究》所得结论基本一致），极震区则要延展到四川九寨沟县郭元乡、武都两水镇及石门乡等地。（本文曾刊发于《地震工程学报》2013.2）
[注释]
[1][2]国家地震局震害防御司.中国历史强震目录[M].北京：地震出版社. 1995.
[3]国家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甘肃省计划委员会.甘肃省地震危险区划研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3.
[4]邓起东、张培震、冉勇康等.中国活动构造与地震活动[J].地学前缘, 10(增刊)，2003：66～73.
[5][22]侯康明，雷中生，万夫岭，李丽梅，熊振. 1879年武都南8级地震及其同震破裂研究[J].中国地震，2005.21（3）：295～310.
[6]冯希杰，董星宏，刘春，李晋.范家坝-临江断裂活动与1879年甘肃武都南8级地震的讨论[J].地震地质，2005.27（1）：159.
[7][9][21]清·叶恩沛、吕震南纂，曾礼校点.阶州直隶州续志[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87：97，249，153.
[8]张俊玲.1879年甘肃武都南8级地震新史料[J].西北地震学报，2007.（3）：265.
[10][11]叶昌炽.缘督庐日记[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4061，4902.
[12]吴景山.武都清真寺中现存的碑石文书档案资料[J].回族研究，1993.（4）：52.
[13]长赟.文县志·关梁·卷二[M]，清光绪二年刊本.
[14][15]王士敏修，吕钟祥纂.新纂康县县志[M]//中国方志丛书·华北地方·第五五三号，台北：成文出版公司，1976：330，56.
[16]董杏林纂修，梁晓明、田凌宇点校.徽县新志[M].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出版，2006：60.
[17]杜万鼎主编.西和县志[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7：857.
[18][19]朱绣梓.重修西和县志（卷二，卷十二）[M].民国三十六年刊本（1947）.
[20]国家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陕甘宁青四省（区）强地震目录[M].西安：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5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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