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影萍踪(下卷）
第十二章
大年三十晚上，吃罢团年饭就是守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农村就有了守岁的习惯，一家人坐在火堆前，一边烤火，一边叙说当年的收成家庭的温馨来年的年景和策划家庭开春以后的大小事情，直到零点——新的一年来临的那一刻——鸣放鞭炮以示庆贺为止。山区人对那时在家门口摆放斋饭、燃香烛、放鞭炮称为“出方”。听夏玉洁说她家每年此时只放一挂万字头的鞭炮，什么摆斋饭、燃香烛早不搞了。 此后大多数家庭接着还要由大人守到正月初一的黎明，整整一个通宵。
墙壁上挂钟的指针离十二点还差五分，一阵急如暴雨般的鞭炮声打破小城夜空的断断续续的沉静，吞没了零星的鞭炮声。
“爸，要出方了。”坐在火盆旁的夏玉洁说。
韩江说：“我去放吧。”
方老师说：“让你爸放，明年春节由你放。”
夏医生早已把要鸣放的鞭炮准备好了。他拿起鞭炮，打开大门，走到门口的右侧，点燃炮竹，放到地上，人站在另一边。
鞭炮声响了。此时的时钟正指向十二点五十九分三十秒。好精确的计算，几乎不差一分。门前的鞭炮声特别的响，它把小城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都淹没了。一个个小小的火星在门前跳跃，它似乎在说：看，这家人的生活多么火爆！
鞭炮放完了。夏医生进屋，关了大门，说：“你们都去休息。有我一人守岁就可以了。”
韩江说：“妈和阿洁去休息，让我陪爸爸。”
夏医生说：“都去休息。过去多年就我一人守。”
韩江说：“爸，让我陪你老守守岁吧。”
方老师说：“阿江要守就让他守，两个人在一起聊聊，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方老师和夏玉洁回到各自的房间。韩江向火盆里添加了一些木炭，心里却想着该对夏医生说些什么好呢？工作上的事一句两句未必说得清，夏医生未必愿听。韩江几次想了解了解两位老人的身世，但不好直接问。夏医生是个老中医，把医学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那就从中医谈起吧。
“爸，我想跟你学点中医行吗？”
“我也想把医术传给你们。只是你在行政上，又不在一起，再加上中医深奥无比，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想学是好事，但是难啊。”
“我认为不管做什么工作，多学一门知识总是好事。难，我倒不怕，只怕爸爸不肯教我呢。”
“中医和其它技艺一样，过去有一个规矩，叫做传男不传女。现在不讲这个规矩了。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那时大女儿搞赤脚医生，我打算教她，但是她走了。现在有你这个儿子，不久就是我的女婿。可惜你不是搞这一行的。阿洁虽然在医院工作，但她又想考大学，当然那是好事。要教她一时也教不成，我正为这件事着急呢。”
“阿洁就是将来能考大学，我想叫她考中医学院。回来后在两位老人身边，又能照顾家庭，又能继承父业。我也可以向你老人家和阿洁学习。我不相信不能学出一点名堂来。”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放心了。”
“爸，说说你的中医吧。”
“这几天，我想过要把家里过去的一些事告诉你和阿洁，但是说来话长。有些事说起来还叫人伤心。没有想到你问到这事。正好，大年三十，又没有什么事，就给你讲讲吧。”
韩江起身为夏医生茶杯里加了开水说：“要是叫你老伤心，就不必说了。还是讲讲其它的好。”
夏医生说：“我和你妈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别人只是要治病就想起我们。好多年特别是前些年没人愿意和我家打交道，有的还避之唯恐不及。但你并不因此嫌弃我们。前些时我看到你对阿洁好，但一提到结婚，就吞吞吐吐的，也曾想到也许还是嫌弃我们。这两天我心中的怀疑彻底打消了。我相信……”
韩江听到这里，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一时没找到好的语言，认为还是让夏医生说下去。
夏医生继续说：“你不要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会一辈子照顾好我的女儿的，也会对我们两位老人好。我家没有什么事不该不让你知道。今晚的机会很好，都讲给你听吧。”
夏医生呷了一口茶，开始讲起他的身世。
就在时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的大年三十夜晚，夏医生的叙述把韩江带到那个遥远的年代。
那是一九二七年的夏天，到处是腥风血雨，白色恐怖。一天深夜，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把刚刚入睡的夏扶生惊醒。他打开门，门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怀抱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孩。男的是前几年的崇山县农会主席后又到邻近的界牌县担任共产党县委书记的杨中，女的是与他同时担任县妇女部长又是他妻子的杜超男。由于夏扶生倾向革命，加之他热心为共产党员和农会干部治病，两人多有交往。夏扶生看到杨中衣袖上的斑斑血迹忙说，哎呀，快进屋看看，治伤要紧。夏扶生将他们带进里屋，一看是右臂枪伤，伤口还在渗血。此时的夏扶生掌握了基本的西医知识，他立即对伤口进行清洗上药包扎，打了消炎针，并开了几副中药。杨中告诉夏扶生，国民党已经叛变，并派人捉拿他夫妻两人。他们从省城逃出来，不期在青石铺和叛徒相遇，一番枪战后逃到这里。夏扶生要留他们住下来养伤。杨中说追捕的人可能今晚至迟不会迟于明天就会赶到这里，不走不行。否则不仅我们危险，还会牵连到你一家。杨中还说，身边带个小孩子不方便，只求你帮忙安顿一下。杨中说，人家都知道你没小孩，帮我找一户可靠的人家吧。夏扶生说请你们人放心，这孩子也是我夏某人的孩子，我一定带好他，等你们夫妇将来领。正说时夏扶生的妻子祁翠玲做好了面条，杨中夫妇两人吃了面条便告辞。杜超男爱子心切，恋恋不舍，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在杨中的再三催促下，杜超男才留下孩子和孩子的生辰八字，含着眼泪，踏着月光，离开了夏扶生的家。
夏扶生家住小小的只有一条街的崇山县县城。他出生于中医世家。其父是中医高手，不到三十岁时在城中开了一家百草药堂，不几年间病人趋之若骛，远近闻名。十几年前，其父在一次出诊途中路经一家正在盖房的人家门前被屋上掉下的砖头砸破脑壳，引起严重脑振荡，失去语言和记忆能力，卧倒在床，不能视事。年仅二十岁的夏扶生理所当然地成了百草药堂的新主人。开始人们称他为小主人，没过半年便改口称他为先生。其实按年纪称他小主人便不错了，称他先生一是对他的尊称，二是因他刚刚娶得城中有名的美女，三也是最重要的大家都敬佩他的超人医术。
夏扶生当上小主人二个月后便娶了一个祁字号粮栈老板的漂亮女儿祁翠玲为妻。这桩婚姻也是靠他的医术成就的。当时粮店老板的女儿祁翠玲刚刚十五岁，出落得花容月貌，上门提亲做媒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坎。齐老板把女儿视作宝贝，不愿轻易许配人家。正在这时，女儿得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不仅不见好转，却日渐消瘦，后来竟到了骨瘦如柴尚存一息的地步。祁老板四方求医，却没有求近在眼前的夏扶生。他和人们一样，看到夏扶生年轻，自然信不过他。万般无奈的祁老板不得不对人说，谁要能治好他女儿的病，就将女儿许配于他，无论富贵贫贱，做大做小，都不计较。有人说何不找找夏扶生？祁老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权且试它一试的态度，将女儿抬到夏扶生的百草药堂。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夏扶生开出六副中药，如此这般嘱咐一番后说，我担保她第三天午时醒来，十天后下床，一个月后康复。前来看热闹的人以为夏扶生吹嘘，不屑一顾。有个人忍不住冷笑着问，夏先生此言当真？夏扶生说，决非戏言。那个冷笑的人接着问，敢打赌吗？夏扶生说敢。好心的人劝夏扶生说，良马也有失蹄之时，你尚年轻，就别赌吧。那个冷笑的人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如反复小人？夏扶生说，敢问先生所赌何物？那个冷笑的人说，以我的千山药铺为注。我若输了，则关门而去。原来那个冷笑的人就是城西千山药铺的欧阳老板。这多年来欧阳老板一直欲与夏家抗衡，但他技不如人，生意江河日下。后来欧阳老板将原来的济世药铺更名为千山药铺，自以为千山可以压倒百草，谁知依旧门前冷落，难以为继，几次想关门改行，却苦于身无他技，家无余资。今日一赌，若能取胜，崇山县城就只有他一家药铺，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夏扶生说，如你能赢，百草药堂亦从此关门。我将卷起铺盖，携家他去，永不回来。欧阳老板向围观者拱拱手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请诸位作个见证。事后还有人对夏扶生说，莫非是想那个姑娘想疯了，等着吧，到时给你一个死姑娘。第三天，不少人早早来到祁家，他们大多是要看夏扶生的笑话。己时已过，午时即到，人们守候在姑娘房门外面，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祁翠玲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午时到了，还是没有动静。午时就要过了，房里依然没有动静。欧阳老板心中暗暗高兴。有人开始笑骂夏扶生了。就在午时将过之时，听到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是一句我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拿水来，我渴。欧阳老板当即到夏扶生面前跪下说，在下不才，冒犯先生，请多多包涵。我回去后就关门，以此向先生谢罪。先生请起，夏扶生说，打赌本是玩笑，何必当真？只要你我两家连手，自是本县百姓之福，不知欧阳老板可愿听在下一言？欧老板又是一揖，连连称谢。从此两家药堂相互取长补短，红红火火。夏扶生更是名声大振，百草药堂更是名振千里，各地求医求药者蜂拥而至。夏扶生也和祁翠玲也结为夫妇。
十全十美的家庭是不存在的。不久夏扶生的父亲不治而亡，母亲跟着去世。夏扶生虽然夫妇和谐，相敬如宾，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但结婚十多年，一直不能生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了夏扶生夫妇的一块心病。多方求神不说，本来就乐善好施的夏扶生更加致力于做好事善事了。贫穷人家来看病，他不收或少收药费。人有急难，他慷慨解囊相助，一时间百草药堂的招牌比他父亲在世时更为响亮。
杨中一走，夏扶生和妻子商量以后，当晚决定由夏扶生把小孩送到乡下亲戚家里暂时寄养。第二天不到中午时分，县城里到处张贴了悬偿五千大洋捉拿杨中的告示。接着是国民党地区行署公安局副局长兼侦缉大队大队长裴四虎带领一群警察，挨家挨户搜查。裴四虎是界牌县一个大恶霸的第四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到大革命初期竟混了个区长。从此他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农民运动起来后，农会决定抓捕裴四虎。由于谋事不密，裴四虎闻风而逃。但他无恶不作的父亲逃到崇山县城时，被时任界牌县副县长兼县农会主席的杨中带领的人马抓个正着，捉拿回去后就是游乡示众砍头。裴四虎组织还乡团，回到界牌县，来不及隐藏的共产党员和农会干部，被抓的抓，杀的杀，一时间血流成河。由于反共有功，裴四虎随即被提到行署担任了公安局副局长兼侦缉大队大队长。这次他接到省公安厅捉拿杨中的通缉令，带着一帮警察沿路追踪到崇山县。搜到夏扶生家中，他看到夏扶生妻子祁翠玲长得漂亮，顿时失魂落魄，便以发现杨中来过的踪迹为借口，将祁翠玲带到上房审问，随即喝退随从，欲行苟且之事。祁翠玲大呼救命，只是外面都是裴四虎的人马把守，无人回应。
好心的邻居更为夏扶生担心，立即分头出城，四处寻找。刚好在城外的伍家村碰到就要回家的夏扶生。邻居对他讲了祁翠玲和他家的情况，夏扶生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痛不欲生，晕了过去。人们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凉水擦头，将他弄醒。他醒来就要回家，说无论如何要回家看看与他相依为命的妻子最后一眼，找裴四虎拼命。大家劝他立即外逃，不要拿鸡蛋碰石头，往虎口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邻居们还说他妻子的遗体由他们安葬，要他放心。
不得已，夏扶生到亲戚家抱了杨中的小孩开始亡命天涯。夏扶生给小孩起名为夏明理，意思是要他终生牢记他爸妈为穷人闹翻身，求解放，被国民党追杀的道理，好好做人。夏扶生对任何人都说，夏明理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就是夏明理的亲爸爸。
一年后，夏扶生带着杨中的小孩，行医四方，辗转来到长山县城，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个小药铺。又过了不到半年，药铺越办越好。房东看到他又当爹又当娘，对他着实同情关心。房东有个女儿名叫庞翠娥，年已二十有八，其丈夫一年前因痨病去世。回到娘家寡居的庞翠娥不时帮夏扶生缝补浆洗，两个人渐渐地萌发了爱情，经人撮合结了秦晋之好。又过了几年，共产党的革命根据地发展到崇山县。夏扶生得到信息，赶回崇山县，祭奠了妻子的亡魂，处理了房产，酬谢了街坊，回到长山县。走时邻居告诉他说，前几年杨中曾来过，但人们一直不知夏扶生的去向，杨中才悻悻地走了。邻居还说杨中是带着警卫人员来的，看得出他已是共产党的大官了。
不知是天意总爱给好人为难，还是其它，夏扶生第二个妻子依然没有生育。两口子对夏明理格外的疼爱，视同已出。稍稍长大之后，夏扶生教他知书识字，再大以后教他中医学问。夏明理也是聪明过人，那么深奥的中医，他一听便知，一学就会。到了二十岁就能单独坐诊了。二十一岁时他便娶了县中学教师学方勉之的女儿方敏为妻。
说起夏明理和方敏的婚姻也有一段叫人荡气回肠的故事。方敏与夏明理是邻居。她比夏明理小两岁，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五、六岁时就在家跟着母亲学针线活，父亲教书之余也教她识字。渐渐地她爱上了书本。当方敏十三岁时，县里办了一个女子学堂。她要到女子学堂就读。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父亲完全不听女儿的，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不准。从小性格倔强的方敏先是哭闹，哭闹不成以绝食相威胁。她上有四个哥哥，唯她最小，又是家中唯一的姑娘。还是她的母亲疼爱她，最后是她的父亲做出让步，送她上了学堂。两年后她出落得端庄大方，如玉树临风，自然是人见人爱。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和夏明理由相识到相知，到海誓山盟。但在那个时代儿女的婚姻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扶生是开明之人，知道儿子的意思以后多次派人上门提亲，但方家以命相不合为由予以拒绝。到方敏十六岁时，父亲将她许配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的公子。那个地主的公子一贯游手好闲，小小年纪便成了妓院赌场的常客。方敏得知消息后找到夏明理商量私奔。夏明理告诉了他的父母，父母通情达理，点头默许。这样他俩在外奔波了一年，等风声平静以后才回到家里。既成事实，方家不得不予以承认，这才举行了结婚仪式。
不想就在夏明理结婚两年以后，又是祸从天降。那一天的秋天，夏扶生听人说飞云崖上长有七叶一枝花和其它不少名贵药材。儿子夏明理要和父亲同去，父亲不同意。父亲还说家里少不了人，要夏明理在家坐诊，便带了新招的两个徒弟上山。两个星期以后，两个徒弟把昏迷不醒的夏扶生抬回家。原来在采完药回家的路上，在飞云崖旁的小道上一不小心失足摔到深沟之下。夏明理纵有惊人医术也无力回天，几天后比亲生父亲还亲的养父离开了人间。养母庞翠娥也因忧伤过度，一年后去世。
说到这里，夏医生已是老泪纵横了。
韩江掏出手帕给夏医生擦了眼泪，问：“爸，你怎么知道生身父亲是杨中的呢？”
“我直到结婚以后还不知此事。还是那次父亲到飞云崖采药前的一个夜晚，才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我。他对我说，你虽不是亲生儿子，但我和你母亲把你比亲生儿子看得还要贵重。他还说，多年来我就想寻找你的亲生父母，别怪养父养母无能，只是连年战乱，又不知道你父母的下落，叫我到哪儿去找啊？他说，现在我年纪大了，想出门去找更不容易。有一天百年之后，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只能靠你自己了。说完他到箱底拿出当年父亲临走时留下的我的生辰八字纸条，交到我手里。我当时哭着对他说，是你把我养大成人，是你教会了我医术，使我有了谋生的手段，又是你为我娶妻，今生今世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养育之恩。今生今世难报你的养育之恩。养父又对我说，你的父母是共产党人，是为穷苦人谋利益的人，只要求你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凭借手中医术，诚心诚意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我家药铺的名声，是我费了大半生心血才获得的。采药回来以后交你掌管，我只出出诊，看看病人。你要全心打点，千方百计把药铺的传统发扬光大。到时你的父母找到你才会满意，才不会辜负我的一片苦心。我当即跪了下来，向养父表示我的誓言。父亲一把拉我起来说，只要你把我的话牢记在心就行了。谁知这番话竟成了他的遗言。
韩江感动地流下眼泪：“多好的老人啊。”
“虽然没找到亲生父母，但有如此好的养父养母，我感到三生有幸。老天对老人不公，老天对我是疼爱有加。”
“爸，解放这多年，你没找过亲生父母吗？”
“我能到哪儿去找啊？一九五七年清明节，那是我父亲第一个妻子诞辰六十周年，我到崇山县去祭奠养母的亡灵，找到了养父说的那个邻居家，可惜那个邻居两年前去世了。他的儿子告诉我说，五年前有个叫杨什么的老干部来这里找过我养父，但大家不知你们的下落，他就走了。听说他是外省的大官呢。唉，失之交臂，后悔无益。从此，我再也没有寻找生身父母的心思了。唉！是找到了又能怎样呢，我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千方百计寻找的儿子是个有问题的儿子。你说是不是？”
“爸，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身世。人生就像一本教科书，你的大半生比教科书还要丰富。够我和小妹学一辈子了。哦，这些事小妹知道吗？”
“阿洁还年轻，我没告诉她，是想等几年再说。我知道你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如今是我儿子，不久就成为我女婿，刚才又问起这事，我不能不告诉你。你对不对我女儿讲，什么时候讲，我知道你会把握分寸。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从此和和睦睦，平平安安。我更希望你在外好好工作，争取进步。我知道女儿对你好，你对她也好。只是我要告诉你，我总觉得女儿还是个孩子，而且脾气倔强，在家里对我和她妈时不时耍点小脾气。我只有这个女儿了，有些事得将就她一点。今后特别是你俩结婚以后要好好照顾她，把她当作小妹来对待。”
“请爸爸放心，和阿洁结婚以后她也是我的小妹，说什么也不会亏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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