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的背后》
天空奢侈地蓝，蓝得熟透了
被风挤掉进水中
鸟鸣的喧哗绿叶没接住，也落了下来
一条河流熟视无睹地突兀
布满血丝的眼睛的重量
让它知道了穷途和凋敝
后撤等于深渊，死亡
如同一个人在漆黑的夜，前方必有
亮起的灯盏，额头上方的故乡
绵延的山峦越来越矮小了
像我们渐渐收缩的身子
而果实正值青春期
蓬勃有力地在枝头荡起秋千
落败的花朵和折断的柳絮
摇摆在水中央的青荇
被画船一会推到左边
一会儿又返回右边，捞起嗅嗅
依然留有枝头的芳香
依然可窥见咋晚清辉的月色
我在船舱想着溫润的诗句
把它吞咽并默记于心，如有笔墨纸宣
南山的橡胶园，洛阳的紫牡丹
下游那方宁静的荷塘
一同搽抹这久违的书香
让那些御下方言长久不语的异乡人
内心的死水泛起涟漪
《谷子地》
面对你。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低下
被碰得焦头烂额的
被风霜染白的
斗鸡般落败而逃的
头
在阳光中静默，在稻草人的庇护下
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
就是世上万物在相爰了
走进去，我的背会被无数次碰撞
心口多次遭到捶击，我将摊开手掌
让所有的谷穗抚摸一遍
我的嘴巴也会和你举案齐眉
深深地亲，重重的吻
让晌午的太阳雨淋透
让你近旁的树瞪大绿眼
我会喊出对尘世的爱
这还不够，转过身来
我会高昂着头
走出你的包围，并对你进行一次
反包围
《青草还没泛黄，一棵树倒下了》
倒下了。风景因之走了神
此刻。死亡是肤浅之事
绿草辽长，白云悠远，大地苍茫
是没躲过山顶滚落的巨石
还是没避开天庭的一道闪电
你倒下去的时候，流水依旧
青青阶上草，那些烧下尽的草
比起初春时声音宏亮多了
腰杆也粗了不少，一些花败了
败了再开
都无法绕过去，跨过去
你的枝曼依然挺立向上
这青葱过的途径要留着
腹部炫目的暗伤
都有到来与离开的启示
人站立久了，还会身子骨
前翻后仰
而你伫立多年
怀抱里的风雨，依稀经脉透明
山沃里多少卑鄙的事，谁曾记得
我第一次，有了石佛的耐心
只是身体越来越单薄了
还能站多久，能站立多久啊
一棵树倒下了
万物噤声
《土地和旧日记》
阳光先触及山顶，再移步到坡前
一小片低矮的灌木林。壮年的风
没能翻动，土地结实的身子
怀揣着庄稼的土，嘴唇干裂
挂了一层厚霜的杂草竖起耳朵
那个近四十岁还没成家的男人
靠在石辗旁都快变成一棵枯杨树了
天旱的很久了，多么渴望一场雨水
天空暗含着雪，迟迟没吐出来
只是笨拙地掏出一些碎云片
零零散散，罩着散散零零的庄舍
那条断裂的山路，如一条破旧的鞭
挂在村头与上山的必经之处
黄昏猫着腰巅在回家的路上
我把早已翻好的地又细松了一遍
也把撕掉的两本旧日记
其中的几页埋入土层
它记录着:没有人把我的歌声当成哭声
也没有人把我的哭声当作歌声
岁月仍会在孤注一掷中泛黄
愿它在黄土里储满养分
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本不想声张，还是被那一轮贼月
偷看了去
《树的右方，一条土路连着城市的你》
我喜欢这浑身裹着绿的林子
和被草蚕食得只剩下包皮的一条土路
从山上往下看，这片草丛高于城市
这些树木又高过草地，干涸的水库
它们会快速地老去，包括你居住的城市
我站在一块石头上，与你相倾于一个犄角
制造远离尘嚣的图景，甚至逃离的秩序
这些年我一直找寻，丢失在外的灵魂
母亲的慈祥和故土的模样
只容在梦中端详，轻轻地喊一喊
白的光在绿叶里浸过后
又反射到诗集上，那些米粒般的字迹
迅速长大彭胀，所有的事物蠢蠢欲动
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心事及那场爱
这片没被羊啃过的草地
表面上看和树相处得很融洽
暗地里，根与根争斗得你死我活
有时为一分阳光，有时为半寸雨水
大地如此
何谈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