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敕谕泷水瑶民事件始末

       此前，笔者曾发表过《从罗旁战事中透视明朝的少数民族政策》一文，主要论述明朝后期对于西南少数民族尤其是泷水县罗旁山瑶民的政策的原则与蜕变，其中也涉及到明朝初期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今天，笔者将以明成祖敕谕泷水县瑶民的事件作为依据，主要论述明初的少数民族政策。

       要讲述明成祖为何要勅谕泷水县瑶民，还得从罗旁山“瑶乱”说起。话说在明万历五年前，西江中游南岸的罗旁山区是土著瑶人的啸聚地，其地虽属德庆州泷水县管辖，但是当地的瑶人却是从不受汉人官府约束、管治，而是立寨于各山头之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当时的官府亦是敬而远之。元末明初之时，天下大乱，各地山头首领纷纷举义，而此时的罗旁山瑶人，亦在其首领刘第三的领导下举义，揭开了罗旁山瑶人起义斗争的序幕，这场起义运动一直持续到明朝建立之后，被称为“罗旁瑶乱”；史载“泷水七寮红豆山猺刘第三等，自元末为害，非一日矣”。罗旁山瑶人起义，严重影响到明朝官府在当地的统治，于是明洪武二十六年，明太祖命令广东总兵官率领指挥使刘备等征剿罗旁山瑶人，“焚烈山泽，倾覆巢穴，斩首数百级，余党悉平”，这样，明初的“罗旁瑶乱”才算暂告一段落。到明洪武三十一年，泷水县西山瑶人盘穷肠等复为害，明太祖又命指挥使王濬领兵平定。一直到明永乐五年、六年，有石城县吏冯原泰及德庆州民陈朶朶、陈大奴、陈八蛮等人相继招抚泷水山瑶赵弟二及盘永用等人向化贡献，归顺者凡七百多人、山名五十有四，明成祖大喜，仍令归顺瑶民回山，初钦授冯原泰为泷水县丞管之，至明永乐十年，升德庆州判官专事抚绥诸瑶。到了次年，诸瑶安泰，贡献益多，为此，明成祖感到非常欣慰。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成祖专门降下敕谕诏书，褒奖和安抚泷水县瑶民。

       明永乐十一年，明成祖向泷水县瑶民降下勅谕，勅谕曰：“皇帝勅谕广东肇庆府德庆州古蓬下台等山猺头周八十、刘大：恁每都是好百姓，比先只为军衙有司官不才，苦害恁上头，恁每害怕了，不肯出来，如今听得朝廷差人来招谕，便都一心向化，出来朝见，都赏赐回去，今后恁村峒人民都不要供应，差发从便，女生乐业，享太平的福，但是军衙有司官吏军民人等非法生事扰害恁的，便将着这勅谕直到京城来奏我，将大法度治他，故谕。”该勅谕中，“古蓬”和“下台”是当时泷水县（即今郁南县境内）瑶山名，“周八十”、“刘大”是指瑶人首领，“恁每”是“你们”之意，“恁”是“你”之意，“供应”是指对朝廷进贡物品，“差发”是指赋税徭役，“女生”是“汝生”之意。明成祖这道勅谕的内容，就是明成祖向当时德庆州泷水县古蓬、下台等瑶山的瑶民发出通知，说明在朝廷看来泷水瑶民都是良民百姓，此前之所以会发生官民冲突，完全是因为军衙有司的官员没有才干、苦害瑶民，所以导致当地瑶民害怕、从此隐遁深山不肯出来，后来正好遇上朝廷有人出来招抚，于是瑶民纷纷出来朝见、向化，并且向朝廷进贡物品，朝廷都一一赏赐回去，今后泷水县瑶民无须再向朝廷进贡，至于赋税徭役方面一切从便，大家安居乐业，同享太平清福，如果军衙有司的官员敢再非法生事扰害瑶民，那么瑶民就可以手持这道勅谕直到京城上奏皇帝，皇帝定会使用大法度惩治这些滋事官员。实际上，明成祖这道勅谕是在有意偏袒泷水瑶民，他也是以这种方式谋求瑶民向化，把汉瑶矛盾抑制到最小化，以此来换取泷水瑶区的安宁，这也是明朝初期实行的少数民族政策。

       明成祖之所以不对泷水瑶民采取军事行动，完全是基于他对少数民族实行的怀柔政策，即用相对和谐的手段安抚少民、敦促少民归化，然后对其无为而治，任其自由生活、生产，从而实现汉瑶两族的和谐共处、避免争端发生。明成祖实行的怀柔政策，在泷水县得到落实，并且取得了良好的绩效，如瑶民开始朝见、归化、进贡，就是怀柔政策胜利的体现，而明成祖向泷水瑶民下达的勅谕，不但是对怀柔政策绩效的高度概括，更是对一个良好时代的宣告开启。然而，明成祖的怀柔政策极其开启的良好时代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到明朝中叶时，随着怀柔政策、羁縻政策的终结以及“改土归流”制度的出现，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关系日益恶化，西南少民接连起义，而罗旁山瑶民亦在这种背景下起义，成为地方“祸乱”，从明景泰年间一直持续到明万历年间，足有百年之久，直到明万历四年首辅张居正指示两广总督凌云翼征调两广大军征剿罗旁山瑶民，这场百年争斗运动才正式宣告结束；而自那以后，罗旁山瑶区亦不复存在，环罗旁山地区设置一州二县，史称“三罗”，完全成为外来汉人的聚居地。

       如今，距离明成祖敕谕泷水瑶民已有六百多年历史、距离罗旁战事也有四百多年历史，往事悠悠，历历在目，品读这段历史，就如穿越在历史的时空中，与古人同呼吸、共命运。当然，品读这段历史，还让我们了解到整个明王朝对于少数民族政策的制定与变更的轨迹，这对于我们今天考证古代发生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也是有非常大的参考价值的。

作者：周业锋；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