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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李敖传

史记 李敖传

原创 2018-03-18 刘黎平 刘备我祖

李敖,辽东人也,乙亥岁(1935)生于哈尔滨,籍吉林扶余。彼时日寇据辽东,李父鼎彝不欲为东瀛之奴,乃携眷至北平。

 

不过十四年,又逢天下更替,乃逾海往台湾。

 

敖为人,翩翩者也,又怀诗骚之才,尝曰:吾每朝揽镜,则自曰,天下文学谁人第一?李敖也,李敖也,李敖也。

 

当时两蒋仓皇遁台,以浅浅海峡自保,朝夕不安,然壮语不衰,每岁必曰反攻。李敖鄙之,不欲郁居一岛,尝与恩师严侨谋返神州,事发,严侨就擒,李敖眷顾严侨老小甚勤。严侨者,严复孙也。


 

敖少时文章斐然可观,在台中中学,以《论杜威》执银奖,金奖者,女子罗氏也。敖慕罗氏之才,传信甚殷,然皆无耗问,心乃死。

 

然三载后,罗氏忽传鸿雁,曰:闻君欲相好,妾意喜且骇。当时未长成,今始为君开。

 

敖喜不能禁,欲与罗氏好,然罗氏父闻,大怒,曰:此子文学固然好,然文学者,皆轻狂人也,不可。罗氏惧,乃与李生绝。

 

敖失魂魄,乃仰药觅死,同室救之,乃不得死。敖老岁犹不忘罗氏,曰:彼罗氏之才慧品貌,吾从未见有人能及。

 

既长成,入台湾大学,修刑名之学,又废卷叹曰:琐碎刑名之学,何足道矣,吾所欲为者,上下五千年,秦皇汉武也。乃易而为史学。不数年,尽览二十四史。

 

或问:李生何读书之神速也。

 

敖曰:吾岂读书,吾乃录书。逢有用之处,则刀剪裁之,别类储之。若正面已裁,背面亦可用,乃多买一本,再裁之。人曰读书,李敖则剪书,若屠夫之割。数年,乃成一库,文章自此出之。


 

学业毕,从军,辛丑岁(1961),乃复为民。翌年,大学士胡适死。敖以胡公自许,奉西学,为文曰:今日能兴中华者,无非西学也,释言禁,效英美,然今之庙堂诸,垂垂老矣,犹不肯释手中之权杖,甚矣国衰矣。

 

《文星》书坊主萧孟能,惜李敖之才,往见李敖,见敖在陋室,同居者女子王尚勤,友人之妹也,面有菜色。乃曰:“李生贫如此,可入我社为主笔,衣食居处不忧。”李敖感激,遂从萧公为文士,每有文章,举岛哗然,或曰李敖狂生,或曰李敖国士。

 

敖之有名,自《文星》始。

 

敖之困顿时,余光中亦访之,曰:“李生可投梁实秋公谋事。”敖当时亦感激。

 

奉化公见《文星》,不快,敖始有祸。

 

无何,禁《文星》,萧孟能走海外,临别,谓敖曰:“文星虽禁,其实犹在,残砖剩瓦,书卷行囊,赖君而存。”敖曰:“诺”,乃别。


 

孟能既走,台北警总见敖,曰:“李生有旧事未了,君犹记乎?”

 

敖茫然曰:“何事?”

 

警总曰:“有乱党供,李生昔日欲与严侨渡海往神州,此大罪也。”

 

乃拘敖,不得自由。敖生计见窘,居然以收电器谋食。

 

有女子小蕾,19岁,慕李生之才,丁未岁(1967),往见李生曰:“君有大才,妾欲随左右。”敖笑曰:“吾缧绁中人,不足以为卿之累。”小蕾意恋恋,不肯去,乃共居新店溪。

 

翌年,大学士柏杨系囹圄,以其书中有图曰:“父子帝王”,触忌,论死,后囚12年。

 

又三年,台逆始起,奉化公捕之甚急。有彭明敏者,欲遁海外,无资,托弟子谢聪敏与魏廷朝曰:“李生仗义,与蒋不相能,必能助我。”谢与魏乃求李敖,敖与之资,彭明敏得以遁去。

 

或曰:敖实不知彭明敏乃台逆也。

 

又一年,彭明敏事发,乃以台逆罪擒敖。前此一夕,敖谓小蕾曰:“吾将沦囚,别矣。”又出匣中数金,曰:“无以为报,区区数金相赠,今与卿绝矣。”小蕾大哭,不忍去,敖大步去,不回首。

 

敖前后以文犯禁,乃为“千秋评”,禁“千秋评”,又为“万岁评”,奉化及建丰同志大怒,又以彭明敏事,乃收之。

 

辛亥岁(1971)年,某夕,敖失所在。于拘火烧岛。


 

虽在拘禁中,狱卒颇礼文士,不以鞭笞,以笔八支夹李敖指缝,力压,痛彻心扉,敖汗涔涔,狱吏笑曰:“李生勿怪,刑君者,非我也,乃笔也。”李敖亦笑。

 

既在狱,无所读书,敖乃曰:“吾思蒋公之书”。狱吏大喜,以为敖有幡然悔意,乃与奉化全集,敖日夜读之,细究其本末,乃曰:“此公荒谬,他日吾当剥其皮以示天下。”

 

数十年后,李敖为奉化公文,批其荒谬,虽锱铢之过,亦揭示天下,所谓鞭尸也。

 

李敖受困久,著述百本,禁九十六,故而性警,每与人言家中,则放丝竹琴弦,扰乱其音,虞有窃听。虽行室中,亦带刀。

 

奉化升遐,台岛大赦,敖始得出。书籍零落,案几生尘,有女子刘会云者,美姝也,识李敖,曰:“君今得自由身,然往日著作,欲得重整乎?”敖曰:“有此心,然力不足”。刘会云曰:“勿忧,我为君寻有力者。”

 

刘氏乃访远景书局沈登恩,曰:李敖出,公知否?

 

沈公曰:知。

 

刘氏曰:李生,文士也,若得整顿旧文,收拾残篇,于李生,莫大之恩,于沈公,亦一盛事。

 

沈公喜,乃顾李敖,以其旧著付梓,台岛始得再兴李敖之文。


 

刘氏爱李生,然李生不欲婚,乃共居止,形若夫妻。某日,刘氏得敖书信,中有胡因梦书,其意缱绻,刘氏曰:“李君负我,妾可行矣”。乃往美利坚,斧资皆为敖所助。

 

敖四十五,始娶胡因梦,胡氏者,佳人也,虽青霞凤娇,亦不敢比。

 

夫妇有图,敖有公子风,与因梦对视,今夕何夕,公子佳人,敖曰:“吾今日为文士扬眉,娶佳人者,未必巨贾公卿。”

 

因梦之父,敖之岳翁,胡公也,居职国代。

 

胡公与李敖夫妻共饮,敖问曰:泰山居国代之职,几多年?

 

胡公曰:数十年。

 

敖曰:则公在位,又进几多言。

 

胡公曰:一言未进。

 

敖笑曰:居职不进言,吾为公羞。

 

胡翁怒,敖谈笑如旧。

 

娶胡氏不过百余日,乃绝。


 

初,敖谓因梦曰:昔日萧孟能远走,托其产于我,我不知所安,今置卿名下,他日萧公返,则完璧归萧。

 

因梦诺之。

 

庚申岁,萧孟能自海外返台,觅旧产,失所在,细问之,则在胡因梦名下,惊怒,曰:吾以托付李生,李生居然噬之。乃讼。

 

李生亦怒,讼。

 

两诉执一端,胡因梦乃面质李生与萧公,曰:萧公产实为李生所吞,寄妾名下。

 

遂论敖罪,系狱半载,所谓神仙眷属,至是云散。其中是非,至今莫名。

 

李敖为文,字字杀伐,篇篇带风,多兵刀之声,诛人于文墨,所斥者多气结而不能驳。骂法官,则曰:吾奉法,然不奉法官。骂他人,则曰:人骂尔为王八,吾证尔为王八。骂奉化公,则曰:彼以反攻为事,不过意淫神州也。又笑其地图扩疆。


 

又曰:美人何所慕,便秘时亦貌陋。或以为讽因梦旧事也。

 

或劝李敖曰:琼瑶书大兴,君不观乎?敖乃于高雄夜读“窗外”,逢高雄有女生恋老师,自缢而死,留遗书曰:欲效江雁容而不得,今乃绝。敖贬曰:窗外此书,劝女生淫奔,不啻以绳套待女子也。

 

尝与余光中为知己,然斥余生曰:余生奴颜,颂圣两蒋。且其诗无平仄韵律,彼何知诗也。余光中乃与之绝。

 

敖有登徒子之志,尝戏曰:女子有一腿,吾则有一手。

 

乙丑岁(1985年),于台北见一女子,神形皆似小蕾,佳人信美,秾纤得衷,身若春松,貌如娇花。敖乃撩之,问:“佳人读何书?”女子答曰:“千秋评”。敖曰:“知书者何人乎?”女子曰:“李敖也”。敖曰:“李敖何人也。”女子笑曰:“眼前君子也”。


 

此女乃王小屯,年十九,数年,乃为李敖妇,育子女。

 

建丰死,言禁弛,敖乃得汪洋恣肆,无所忌惮。

 

李贼灯灰者,司马懿之流亚也,名为解禁,暗度台逆,遂同盟肢解,圆山得志。一曰蓝,一曰绿,旧国不过虚名也。

 

敖忧台岛与神州去之日远,乃投身宦海,奔走朝堂,先是竞大位,又谋议员,行事如狂侠,快意如刀客。

 

某岁,台欲军购,列矢以对神州,敖曰:所谓台湾者,美利坚之守门犬也,犬为护主,主当贻以刀剑,何劳守门犬费钱买刀乎?

 

或问:若无军购,何以守岛?


 

敖曰:军购徒增困也,台岛狭小,无深可据,一旦事起,神州以飞矢灭我电网,则为死岛,何方可守?

 

李敖好为异举,执喷雾入群贤堂,若执枪,撒雾施云,咫尺生霾,敖在霾中笑,其声若枭,众人惊走,会为之废。

 

敖已老,绿军或轻之,谢长廷曰:李敖,没牙老虎也。敖曰:蠢蠢绿军,无一男儿,当年以台逆论罪者,吾为第一人,诸君敢乎?

 

敖虽与绿军不相能,然亦甚轻小马,曰:此马娘子也。或问:李公属蓝乎?敖曰:吾非蓝也,亦非绿也,乃红也。红者,神州也。


 

乙酉岁(2005年),始登陆神州,至京师大学堂,清华大学堂,复旦大学堂,于京师所讲,惊骇世人,无敢应答。

 

尝登浙江之山,喟然曰:浙江无蒋,倍觉妩媚。盖深恨奉化公也,然于建丰之子孝严,则多温恕,孝严每至李敖书斋,敖则不使母见,曰:孝严自幼丧母,若见吾母,必伤怀。

 

敖之论政,铿锵诛杀,密若无隙,引史不遗锱铢,故有金刚之力,逢之者多齑粉,然自诩白话百年内天下前三,则狂哉也乎。读其小说《法源寺》,通篇但见说理,少见人物,非上佳者也。

 

戊戌岁,龙抬头,李敖死,年八十三。临终数日,告白曰:世人与我,无非恩也、仇也,吾伤世人甚深,世人伤我不浅,今吾将死,可得相见乎?言恩怨情仇,不得有隐晦,可乎?


 

又曰:吾死,以吾躯奉医学,以吾头立天下,使天下知李敖有骨气。

 

太史刘曰:

 

李敖,好之者奉为圣贤,恶之者贬为竖子,李敖好辩,世人亦好辩,圣贤乎?竖子乎?此辩绵绵无绝期。

 

呜呼,无两岸何以成李敖,无李敖则何以说两岸,海峡浅浅,徒留寂寞,斯人已去,恩怨未了,寂寞者非李敖也,乃海峡也,乃世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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