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小提琴家

《轮椅＋小提琴》，这个命题立刻就让人知道说的是依扎克·帕尔曼。

我写过很多小提琴的帖子，也表明过喜欢很多小提琴家，但从来没说过喜欢帕尔曼。喜欢帕尔曼，也许比喜欢卡拉扬罪过还要大，也绝对比喜欢马勒罪过大。但我喜欢帕尔曼不是一两年了，而是帕尔曼被介绍到中国来就喜欢了，二十来年了。

（帕尔曼最早的商业录音，RCA 1967）

帕尔曼最遭人诟病归纳有两点：演奏太过甜腻和太商业化的演出和录音。

对这两种观点，我都并不赞同。

(RCA 1969)

帕尔曼的技术功底扎实不必多言，也许有人会捧出年轻的海飞茨、拉宾来贬低帕尔曼，但技术的完整度、适用度不能局限于某一部作品或是某几个音符、或某一弓的演奏，而是应该以全局观来衡量。客观地说，帕尔曼受的是是加拉米安的衣钵，但技术传统应该和海飞茨一脉相传，所以，在海飞茨身后，最具全局观和最能够指点小提琴艺术江山的也就帕尔曼，早年的祖克曼或许也能比肩一下帕尔曼（此二曼也是我认识小提琴的开始），但帕尔曼技术的辉煌和演奏的艳丽上，使得帕尔曼的艺术更招人爱一些。帕尔曼的压弦力度很大，音色的变化也很丰富，揉弦和泛音很宽，表情很浓艳，旋律线条很长，呼吸很缓，所以出来的浪漫抒情味道往往浓得化不开。帕尔曼录制的《西班牙交响曲》、《布鲁赫g小调》、萨拉萨蒂《卡门幻想曲》、肖松《音诗》、维尼亚夫斯基《b小调第二小协》等浪漫派小提琴作品，应该说都是能和历史上前辈的大师们留下的那些伟大录音能平起平坐的。

至于帕尔曼被人诟病的演奏没有深度、肤浅的问题，那要看他拉的是哪些作品。很多时候，我觉得他留下的两次贝多芬小协的录音各有千秋：和朱里尼的录音琴音特别清秀、甜美，第二乐章是自弗兰切斯卡蒂、奥伊斯特拉赫/克吕伊坦之后最感人和陶醉心灵的演奏，但朱里尼不是瓦尔特，帕尔曼也不是弗兰切斯卡蒂，原本凌厉的第一乐章的华彩段被帕尔曼拉得显出松散、凌乱的意味，贝多芬写作的第一乐章确实具有哲人的沉思和亢奋的表情，应该有一双慧眼才能将琴音的倾诉转达为琴音的思辨。这点，梅纽因做得很好，奥伊斯特拉赫也是这样，他们的演奏清新而深沉；而帕尔曼第二次和巴伦博伊姆的录音大局观就做得很好，颇有奥伊斯特拉赫遗风。他和朱里尼的勃拉姆斯小协也是一个比较全面的演奏。

(演录俱佳的帕尔曼的一张唱片，1972）

帕尔曼被攻击的商业味，那就只能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他是拉过《辛德勒的名单》，但海飞茨也拉过电影配乐啊！卡鲁索也唱过商业化流行小曲，进入二十世纪，音乐家跨界已经是风潮了，帕尔曼绝不是走得最远的一个。相反，我认为帕尔曼实际上是最低调的存世的最伟大的小提琴大师。

（帕尔曼向克莱斯勒致敬的方式，1975-1977） 

是啊，帕尔曼拄双拐上舞台，然后坐在那儿演奏。演奏小提琴主要是用上肢的力量，但全身的气息贯通和姿势还是很重要的，但帕尔曼的出现似乎破除了这个要素，实际上，帕尔曼演奏除了双臂的运动，整个上半身很少有姿势的变换，和海菲兹差不多。很多时候，我觉得帕尔曼实际上应该是海菲兹的嫡传，而帕尔曼也无愧于海菲兹传人的称号。

帕尔曼和奥伊斯特拉赫都有一双肥厚宽大的手，手指不属于瘦削型，但他们的演奏由于力度很大，很多表情可以做得很充分，别人的揉弦点到即止，但他们可以充分在那里做表情，但奥伊斯特拉赫和帕尔曼的高贵之处在于，这种表情是深刻、高贵的，不是摆花瓶，要不然成奶油蛋糕，一会儿就腻了。

帕尔曼的《巴赫小六无》尽管得了三星带花，但我倒是觉得还不如格吕米约，是他演奏缺乏深度的典型。他的《帕格尼尼第一小协》和《24首随想曲》倒是名至实归的名演，长期处于正价或很少再版，都凸显了这两张录音的崇高地位。

（帕尔曼向海菲茨的致敬）

说到“油”，有“奶油”的“油”，有“油滑”的“油”。很多时候，两者界限并不清晰，“奶油”也能打动人，“油滑”必是技术扎实并升华到自由境界的产物。历史上，克莱斯勒、埃尔曼就有“油滑”之嫌，克莱斯勒更是以“维也纳沙龙”风格的“油滑”招人爱。帕尔曼的演奏“油滑”得相对还比较正统，琴声的“奶”味更浓郁。

 

附：帕尔曼最优秀的小提琴协奏曲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