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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年话牛——远去了的“嘞嘞”


牛年话牛——远去了的“嘞嘞”
作者:杨曙明
进入牛年有日子了,人们的祝福声声言犹在耳,“牛年大吉”、“牛气冲天”、“牛转乾坤”,赞颂拓荒牛、甘为孺子牛、争当老黄牛,仿佛一夜之间这位“牛大哥”又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之中。而事实上除了人们每天喝的牛奶,餐桌上的牛肉,作为人类的朋友,曾经重要的农业生产资料,耕牛,已经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野。
我是一个久己脱产了的农民,但在我的小时候,放过牛、骑过牛、喂过牛、割牛草、睡牛棚,耕田耙地使唤牛,都有触及,与牛算是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这在份感情当中,对牛的忠诚,牛的负重前行,牛的默默无闻印象深刻。对耕夫使唤牛时打“嘞嘞”的印象,尤其深刻……
老家淮安乃至大部分的苏北乡里人,在使唤耕牛时通常都需要吆喝,并称这样的吆喝叫“打lèilei”。可为了能够准确地用文字来表达,的确让我大费周章。因为老家方言中的某些发音,用现有的汉语拼音是无法全面而准确表述的,以致于从《新华字典》上也无从查考。
早在学生时代,就曾突发奇想地问过语文老师,老师吱唔了半天,含糊其辞地告诉我就叫“吆喝”吧。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用“吆喝”来表述老家人所说的“lèilei”,是有缺憾的,因为“lèilei”不仅包含有吆喝的含义,还有与牛交流情感、自我慰藉的意境。可如今搜遍了网络,也未能找到合适的词,姑且就用语气助词“嘞嘞”替代吧。
 我是听着“嘞嘞”声长大的。如果说我曾经有过那么一丁点的音乐细胞,那一定是源自于老家人的“嘞嘞”。
 不知道为什么,从懵懂记事开始,我就特别钟情于耕夫的“嘞嘞”声。无论是激越的,或是低沉的;无论是悠扬的,还是温婉的,我都莫名地喜欢。
都说小孩子家时常哭鼻子,我小时候自然也不例外。大约四五岁的时候,依稀记得父母都去队里干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午睡。可一觉醒来,日已西斜,一股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竟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哭泣起来。没人理会,漫无边际,无休无止……。可是,当听到远处传来的“嘞嘞”声,这便渐渐止住了哭泣,仿佛那颗幼小孤寂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与那个时代的许多农活一样,耕田耙地,是一项重体力活。耕夫左手握绞犁(连接牛缰绳的木棍),右手扶犁犁稍,跟在犁头后面踩着新耕翻的土坷垃,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当调转田头时还得抖擞起精神吆喝着,牛往前,人往后,抬起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犁,方得转过田头。春耕秋种,夏耖冬垡,一年四季,耕作不止。耕夫们既是为了缓解耕牛的疲惫,更是为了调节自己沉闷而单调的劳作,便自觉不自觉地或狮吼、或呼唤、或吆喝耕牛,借以提高牛和人的兴奋度,打发这苦累而乏味的农活,这便就叫做打“嘞嘞”。
“嘞嘞”起自何时不得而知,打从我记事开始,乡间地头,村里庄外,到处都能听到高吭嘹亮的“嘞嘞”声!说它是歌,可它没有词;说它是曲,却无固定的调儿。“嘞嘞”以“啊”“哈”“嗬”“嗨”“哦”“嘿”“哎”“诶”等一串语气助词,连成一组曲调,悠扬、激越,极富感染力。每个使唤牛的耕夫,其“嘞嘞”音调都是唯一的,自然天成,即便你在两三里地之外,只要一听到那个“嘞嘞”声,便知道是谁谁谁在犁地。
从耕田、耙地,到推磨、打场(打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行进方式,有直行的,有转圈的,“嘞嘞”的旋律也各不相同。耕田用耕田的“嘞嘞”,耙地用耙地的“嘞嘞”,打场用打场的“嘞嘞”。这样说来,“嘞嘞”又像是使唤耕牛的一道特殊的口令。

 “音乐无分种类”,人和牛的心,想来也是共通的。大集体生产时期,队里的耕夫所使用的牛是相对固定的。因此,应用怎样的“嘞嘞”,牛便能自动做出相应的动作。通常一个生产队总有七八头、甚至十多头耕牛,在同一块地里耕作,耕夫们的“嘞嘞”声也就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由于每个耕夫的嗓音条件不同,“嘞嘞”的旋律也相去甚远。有高亢的,有激越的,有沙哑的,有悠扬的,还有高八度的,从而编织出一部原野农耕交响曲。跟随着延绵不绝的“嘞嘞”声,身后呈现出一片又一片新鲜的土壤,在夕阳的映照下,缭绕着团团白雾,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在月朗星稀的凌晨,在暮色苍茫的傍晚,在热火朝天的打谷场上,村子的上空,到处萦绕着悦耳的“嘞嘞”声。有的深沉而悠远,如泣如诉,仿佛在与老牛叙说着自己的无奈。有的婉转而悠长,不急不徐,让人听着心旷神怡。有的高亢而嘹亮,如雷霆万钧,大气磅礴!
 无法忘记,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为了响应公社的号召,“要使农村改面貌,旱谷必须改水稻”,队里开始大面积“改水”。在初次改水的时候,地面凹凸不平。队长便安排将旱地深耕后放水浸泡,接着在丈余长的木耙上,套上两头水牛,耙上站着五六个手持锹锨的壮汉,再由时年血气方刚的耕夫李士高牵缰使牛,将高地的泥土壅到低洼处。只见那士高,左手抖擞着缰绳,右手挥动着皮鞭,一声晴空霹雳般的“嘞嘞”,伴随着皮鞭在空中“啪啪”炸响,两头并行的水牛拉着木耙,连同耙上站着的人,在水田里辗转腾挪、逶迤前行,其势如翻江倒海,乾坤挪移!
…… ……
半个世纪过去,那样撼人心魄的场景不再,牛耕早已变成了机耕、旋耕或免耕,耕牛也已难觅影踪,曾经的饲养员,曾经的耕夫,大部分俱已作古。然而,珍藏在我心底深处的那部原野牛耕交响曲,却久久不能忘怀。早些年,我总希望或者将来有一天,能够将这些耕夫的“嘞嘞”,用乐谱记录下来,虽算不上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总是那个年代的特定符号。可江郎才尽,至今也未能如愿。
十年前春节回家,偶然间问过老婆,“庄子上还有牛吗”?“早没啦”!我怅然若失……
今天,节气已过惊蛰,接下来便是春分了。“不分不种,一分就种”,村子里的老辈们都这么说的。春分一到,春种又将开始,我又想起了小时候家乡人春耕备种那热火朝天的场景,想起那激越、悠长、略带惆怅的“嘞嘞”声:
“啊哈呕哦~嗬~哦嗬喔~啊呜哇~,啊哇~啊哈啊啊,哦呕哎嗬~哦噢……”
 2021.03.06
作者简介:杨曙明,网名秋夜月,高中文化,江苏淮安人,现居南京。作为草根文学爱好者,曾在《金陵晚报》《繁星》《紫金山》《文存阅刊》等纸媒留有墨迹,并在众网络平台发表文章近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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