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那一边是你

在海边的小村庄里有一个千年的传说，说海的那一边住着神。神的法力无边，庇护了海上的渔民。渔民们为了感激神，每个月都会聚集在海边。用木头做的小船，放上一些食物，任小船在海上飘摇。

可这一年，多风雨，海上时常出事。渔民们省吃俭用，在小船上放了更多的食物，却没有任何效果。更多的人在海上出事，渐渐的渔民便减少了出海的次数，可是都是靠海吃饭的人，不出海，日子更难过了。

有流言说是得罪了神，才会降下神罚。村里人心惶惶，都在盘算着相互指责着，可风浪却不会停下来。

在风平浪静的某天，村里的青年决定出海，去传说中的神住的那一边，去寻找神。他在海上漂泊历经风雨，食物都吃完了，却没有看到任何陆地。这一天，风雨突然都停了，他饿得迷迷糊糊的，看见有白色的大鸟飞过，从太阳刚刚升起的地方。挣扎着起来，不远处有东西漂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装着食物的小船。村里每月祭神在海里放置的装了供品的小船。他饥不择食，不管那些食物还是不是好的，就拉过来，一顿猛吃。吃饱后才发现，不止是一只小船，还有好五六只小船，随浪飘摇，往东方而去。

并不是所有的小船都能飘到这么远的地方，也许几百个沉海底，才会有这么幸运的几个到达终点。

吃饱恢复精神后的他，决定跟着小船划向东方。不久后，在海平面上出现了小岛，青年登上了小岛。

在海边的巨石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吹不断她望向远方的眼神。

“你是神吗？”他问。

她却没有回答。巨石很大，也很高。青年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爬上去。女子轻飘飘的跃下巨石，走进丛林消失了。青年试着跟她走进丛林，却迷失了方向，跟丢了人，兜兜转转又回到巨石边。第二天的同个时间，从林子出来，再轻轻的跳上巨石坐着。

也许是个奇怪的神吧。青年这么想。

陆陆续续有些吃的飘来，青年靠着这些供品活了下来。可是太无趣了，一直没有人陪他说话，他受不了，便每天等着女子来到巨石。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从自己说到村里，从小时候说到现在。女子从来不回应他，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说了许多。

他拿起供品要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说过的故事。

“我听大人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放到海里的供品不是食物，是个人。每年从村里挑出两个人，送给神。每年都送，但是没有人活着回来过。可那一年，选出来的是一男一女，听说还是一对情侣。小船飘啊飘啊，过了半个月，又回来了。可船上只剩下一个男的，男的昏迷不醒，却还活着。有人说，他是神不要的礼物。想要把他推回海里，自生自灭。但是在他手里找到了一片大鱼鳞，上面写着三个字。”

“你知道是哪三个字吗？”他看到她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转头过来了，便随口提问。可她尽管转过头来，却不看他也不回话。

“是活下去。”

“村民以为那是神的旨意，将他带回来医治。他活了下来。”

“他活了下来，却很少说话，好多人都想问问他有没有见到神？可他说不知道，他失去了他的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只会念着一句话：神说不要人，不要人。”

“他每日念叨着，后来人们都当真了，改成了每个月，将食物放在小船上献给神。”

“你看，就是这样的小船。”他指着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经历了无数风雨才来到这里的小船。

“后来呢？”她突然飘下来，站在他面前。

他没有预料到她会飘下来落在自己面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后来，听大人们说他孤独终老，有一天跳海死了。”

她听完展开双翼飞走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垂在身侧的不是手，是翅膀。他一直以为她的手是被白衣袖遮挡住了，却不知她没有手。

她是神吗？

“你是神吗？”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神？”

“我想求神，让这海里风雨少一些。”

“我不是神。”

“那你一定见过神吧。”

“这世间风风雨雨皆与神无关，海上的事情，神也不会管。海上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自然也有狂风暴雨的时候。这一切皆有命数。想要更改命数，想让神帮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是，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他犹犹豫豫着，将这话说出口。

在她平静的注视下，他解释着。

“我跟你说了很多很多事情，你都不曾理我，我以为你是听不懂或者听不到。直到我说了那个传说，你不但转头了，还问了我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虽然你听完就飞走了，可我却觉得你很悲伤。”

“这个传说，是跟你有关吧。或许你就是最后一次献给神的供品里的那个女孩子吧。那么传说里那个男的活下来，一定是你跟神交换了什么。对吗？”

她看似很平静，一点情绪也没有。可青年似乎在她眼里看到另一个崩溃大哭伤心欲绝的女孩子。

“对，我跟神交换了，把双手换成双翼，永生永世留在这里。换他一命，活着回去。”

每年都有两个人被献给神，却只有他能活着回去。不是神不救，而是他们都想着活下去，都想对方为自己牺牲。最终都死了。

他们在海上飘了很久，没有吃的。她比他虚弱，就快死了。是他割血救着她，所以神出现的时候，她才有力气和神交换。

“你该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她翅膀一挥，将他送到船上。船很快就飞走了。他在船上挥着手，呼喊着什么。她却没有听。

“不要再来这里，否则这海上只会更多风雨。我说的都是真的。回去好好生活，别再来这里。”

明明已经离得很远了，这句话却仿佛是在他耳边呢喃。他静下来，坐在船上。那人慢慢变小，小岛消失前，他看到东边有白影飞过。

他知道，那是她。

回去好好生活，别再来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跟神交换，换你活下去了。

青年很快的就回到了村子，可当人们问他去了哪里时，他却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自己似乎见到了神，神说一切自有天意。

村子每月依旧给神献上食物供品，只是青年的小船上，还放了一封他写的信，写得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信，却一直坚持着。

偶尔梦里，还能梦见海的那一边，有一只白色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