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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茨海默症,老龄化时代的绝症?

从全球范围来看,人口老龄化趋势不可逆转。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老龄人口最多的国家,随着人们寿命的延长和老龄人口数量的不断攀升,受到阿尔茨海默症侵袭的人正逐年增加。让人从失忆到失能,阿尔茨海默症为什么破坏力这么强?有没有方法可以防治?各大药企砸巨资研发,却为何多年没有新药?想拥有健康的老年生活,应该怎么做?关于阿尔茨海默症,你不知道的,想知道的,尽在《理性派对 新科技发布厅》第四期!



《理性派对》第四期

(左)彭丹涛    中日友好医院神经科主任

(中)吴宝俊    科普作家   中国科学院大学
(右)李  娟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研究员

阿尔茨海默症是什么病?

吴宝俊:彭老师,您是来自神经科的神经科主任,我们有时候见到两个小情侣吵架,一个会说你这个神经病,另外一个会说你这个精神病,神经病和精神病二者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呢?请彭老师先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科普。

彭丹涛:吴老师这个问题非常有趣,实际上要用专业术语来讲,精神性疾病是存在的,但是神经病是不存在的。要是用专业术语的话,应该是精神病、神经系统疾病和神经症。神经系统疾病主要是指我们脑子器质性疾病,比如说脑血栓、肿瘤、AD——就是我们今天说的阿尔茨海默病,还有帕金森。因为脑子的结构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导致的临床症状,我们叫神经系统疾病。

吴宝俊:神经系统疾病就是脑子物理上出现了一些缺陷。

彭丹涛:对,结构损伤了。精神系统疾病就是指我们现有的科技手段觉得我们的结构都是正常的,但是临床出现了很多的症状。比如说精神分裂、抑郁症、焦虑症等等。

吴宝俊:看起来是好的,但里面像是短路了。

彭丹涛:可能是微观出问题了,然后出现了一系列的临床症状,这个症状不能用疾病来解释,所以叫精神系统疾病。所谓的神经症也是指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疾病,但是他表现像是一个精神系统发作性的形式。大家开玩笑,用戏谑的语言来说你神经病啊,但实际上在我们医学里面不存在这样一个术语。精神系统疾病和神经系统疾病是两个专科,有精神科和神经科。

吴宝俊:那我们平时说的一个人脑子进水了,您觉得这个脑子进水大致判断应该属于哪个科?

彭丹涛:脑子本来就应该有水的,我们身体全是水。

吴宝俊:大家脑子本来有水,只不过是水多水少的区别吗?

彭丹涛:我们脑细胞液也有,体液也有,我们脑室里面也有脑脊液对不对,实际上我们整个身体之内是离不开水的,人是离不开的。但是我们所说的脑子进水,肯定是指你的脑子不灵光了,你的思维混乱了,或者你的想法太与众不同了。

吴宝俊:感谢彭主任的科普。我们今天的主题叫阿尔茨海默症。据我了解,阿尔茨海默是一个德国的医生。说起来外国人对这个疾病的命名真的很有趣,他们会愿意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命名一种病。中国人就不太愿意,如果这个病叫吴宝俊病,听起来就怪怪的。即便我个人同意,可能我家里人也觉得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但是德国人,外国人就愿意用名字去命名这个疾病。中国人愿意把这个叫老年痴呆症。

为什么会患上阿尔茨海默症?

吴宝俊:李娟老师,您觉得从心理学的研究角度来看,阿尔茨海默症有点像糖尿病,是一种慢性病对不对?这种病状的根源在什么地方呢?

李娟:根源是在什么地儿?我要能彻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就得诺贝尔奖了。

吴宝俊:那看来我提了一个能得诺奖的题目啊。

李娟:刚才彭主任也介绍了它是神经类的疾病,神经类的就是跟脑子相关的疾病,所以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脑子哪儿出问题了呢?有各种各样的病因,普遍认为的最传统的还是觉得细胞外有淀粉样蛋白的沉积——老年斑,但是跟手上那个不一样。

吴宝俊:就是它长的看起来像淀粉。

李娟:我不知道为什么叫它淀粉样。还有人说是不是吃淀粉能治它,还是多吃淀粉就得痴呆,没关系,它就叫amyloid,翻译作淀粉了,跟咱们吃的淀粉没直接关系,跟咱们手上老年斑也没直接关系,它就是脑子里的一个。还有一个就是神经细胞里头的神经纤维缠结。

吴宝俊:这个缠结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拧巴到一块了。

李娟:主要的就是这两个东西导致你神经细胞,就是神经元凋亡了,之间的突触联系也减少了,整个大脑就直接能看到脑萎缩了。

吴宝俊:照这么看,这个病因按理说应该是很清楚的呀,它拧巴到一块,反拧巴不就可以了,解开它。

李娟:但是这个东西不像物理,铁丝拧一块儿,解开就行了,这个没那么简单。那么简单又一个诺贝尔奖就出来了。现在学界还认为这是很传统的观念,觉得病理的发病原因在这儿,所以很多大的制药公司药物研发也是针对到这儿的,但是很多到最后失败了。所以业内也有声音质疑这是不是根本的病因,还是一个伴发的最后的症状。

健忘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征兆吗?
吴宝俊:我这个人经常是一做节目我着急就忘词,我一直觉得自己可能是痴呆了,有可能是中年期的。二位您看我这种有没有这方面的这个症状?人经常健忘,它算是一种征兆吗?或者说阿尔茨海默症的前期的征兆里面有没有健忘这种因素?
 
彭丹涛:其实吴老师说的倒真在一个点上。因为所有的人几乎都会有记忆力下降的个人体会,或者是临床的症状。对于我们专业医学上来讲,最难的就是如何去区分生理性的所谓健忘或者是生理衰老以后记忆力下降,和由病理打击的早期的疾病,比如说得阿尔茨海默病这样的情况。
 
吴宝俊:是你自然地退化了,功能退化了,还是得了病了。
 
彭丹涛:这个应该是现在大量的科学研究想解决的一个主要问题。
 
吴宝俊:我突然想起在我们物理学科里面有一位先生叫高锟先生。他是上海出生的香港人,他在1966年提出了光纤的构想和概念,成为今天的光纤宽带。他得了2009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但是他在得奖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了。他在去年去世了,据说他在去世之前可能连他的太太都不认识了。
 
阿尔茨海默这种症状,过去普通老百姓可能经常误以为是人老了,自然记忆力就衰退了,甚至有人管他叫老糊涂了,那么老糊涂了和得阿尔茨海默症之间有什么样的区别和联系呢?
 
彭丹涛:实际上普通老百姓说的这个老糊涂呢,也应该看它具体指的是什么。也可能他正常地随着年龄变化,比如说80岁、90岁以后就像我们的皮肤要起皱纹一样,叫皮肤的萎缩,脑子也应该萎缩变形病,所以他也可能不像年轻的时候思维那么敏捷,判断力那么精确了。
 
但是也有一种老糊涂,它真的就是疾病而没有被老百姓所发现。尤其当我们感觉这个疾病发生发展比较快,临床症状不是一成不变,到最后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能丧失的,除了记忆力还伴有其它认知功能减退的,甚至还会有一些精神症状的,那我们觉得这种老糊涂一般都是带有病理性性质的,所以就要警惕是不是疾病导致的了。
 
我们一切的疾病的诊断名称,目前所界定叫什么疾病,都是因为有病理打击才能叫疾病。所以脑子里面出现了β淀粉样蛋白的沉积,也叫老年斑,或者神经元纤维缠结这两个病理导致的脑萎缩,出现了痴呆的症状,我们就叫阿尔茨海默病。一定是以这个病理为基础我才敢诊断的。因为诊断疾病给我们的金标准就是一定要有病理,没有病理我们不能诊断,不能靠症状诊断。不是说这个病人不认识家属了,这个病人不会做饭了,然后出现痴呆了,我们就都叫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这个教授也是因为他1906年的时候报道了第一例女病人叫奥古斯特。奥古斯特一开始就出现记忆力下降,慢慢就不能做饭了,不能做饭以后,家属就给她送到医院,大夫就问她说你叫什么名字呀?她说我叫奥古斯特。然后问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呀?她说我的丈夫叫奥古斯特,然后就给她收住院了,她肯定是有问题的。
 
吴宝俊:连老公是谁都不认识,那肯定有问题了。
 
彭丹涛:收住院以后就发现,她经常半夜去别的病床,还站在那儿观察别的病人,最后就出现了她找不到自己的床了,她就是迷路嘛,阿尔茨海默病病人经常走失。
 
吴宝俊:要是我在屋里睡,半夜出现一个人站那儿盯着我,这也怪吓人的。
 
彭丹涛:就站在别人的床边,她找不到自己的床,不停地大喊大叫,然后怀疑有人要杀她,也怀疑她的丈夫,最后在1907年就去世了。离世了以后,阿尔茨海默教授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就是给她做了一个病理,就发现脑子里有老年斑和神经原纤维缠结。
 
这两个物质原来从来没有在别的疾病上发现,才认为这两个物质是导致脑萎缩,导致痴呆,然后在以后的所有的痴呆病人当中都验证了还是存在这两个病理的,才因为这个诊断成阿尔茨海默病的。

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老年斑,神经元纤维缠结呢?就是李教授说的,这个病太难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形成了老年斑和神经元纤维缠结这个目前并不清楚。但是出现了老年斑和神经元纤维缠结导致的痴呆就叫阿尔茨海默病,这个系统是清楚的。
 
吴宝俊:从刚才二位老师的介绍,我也看得出阿尔茨海默症作为一种顽疾,学术界对它进行的研究其实是多学科、多方位、多角度的,既有心理学又有生物学,又有神经科学,既有医生也有学术界的科学家,大家目标都是一致的要攻克这个顽疾。
早期发病该如何诊断是好?
吴宝俊:你们就把我当作一个患者。假如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大部分老百姓可能等到很晚的时候才注意到家里面的老人他开始不记事了,他开始有些人都认不清楚了,但那其实已经是晚期了,是已经很靠后的。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如何在早期就发现这个人是有这种症状的呢?李老师您能不能从心理学家的角度提供一些方案给我们的网友们。
 
李娟:我们现在做社区的项目,其实就是社区老人,我们想把高危的找出来,分层找。咱就说第一层,最基本的就是AD8的一个自陈的量表。我直接问你,然后你回答就行了。问八个问题,八个问题中要是两个回答肯定的,可能我们就进下一层了。
 
其实都是一些常规性的问题,日常记忆力怎么样,日常的言语怎么样,日常的判断计算怎么样。还有就是日常生活功能怎么样,还有就是日常的你的情绪性格有没有变化。要有两个以上的“是”,我们就往下走,进行神经心理测验。
 
吴宝俊:怎么个测法?
 
李娟:比如说三个词儿,我说完之后你记住,二十分钟之后我可能再问你。
 
吴宝俊:咱们这样,您说三个词儿我记住,等到咱们节目录完您再问我。
 
李娟:苹果、树木、皮球。
 
吴宝俊:苹果、树木、皮球。记清楚了,咱们继续往下聊。
 
李娟:第三层可能就像刚才彭主任说的,多少得看看你这脑子到底怎么着了。
 
吴宝俊:怎么看,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
 
李娟:我们用简单的技术手段,脑电,测一下头皮脑电。
 
吴宝俊:就戴这个帽子是吗?既然李老师都带道具过来,咱们可以试一试。头皮脑电按摩。旁边这两个需要往耳朵里面塞吗?
 
李娟:不需要。您这头稍微大了点。
 
吴宝俊:头一次有人说这个头大了点。
 
李娟:旁边这两个是耳托就作为我们参考。咱们就示意一下,比方说我们有一个范式。
 
吴宝俊:您怎么试?要通电试吗?
 
李娟:咱们不通电试了,就是这个我指着示意一下。比方说前额皮层,我们现在发现有一个范式,其实也是一个记忆的任务。十分钟就成,您记,我也记。比方说我有点轻度的问题,你是正常的,然后咱俩反应时间和正确率上都没差异,区分不出来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看着咱们俩都正常,但是你戴上这个之后,我就发现你的左前额的脑电可能有点异常。原来还得打导电膏。
 
吴宝俊:导电膏,抹点东西方便导电。
 
李娟:对,要不你电阻太大,我们就记不到你的脑电。现在也比较简单,打点生理盐水它就能够持续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接下来这半个到一个小时当中脑子里面的活动基本上都能反映出来了。
 
吴宝俊:然后呢?
 
李娟:比方有一个屏幕,可以直接展示,看你的脑电波的变化。当然我刚说的用那个指标,不是你什么都不干的、自发的脑电,是要你做刚才那个记忆任务的时候你的脑电。
 
吴宝俊:您说那个记忆任务,是您刚才说苹果什么那个。后俩词我给忘了,完了。

李娟:稍微复杂一点,我们还会有一些干扰进去,你得能区分出来。
 
吴宝俊:这是这一步,下一步呢?
 
李娟:先测核磁,用核磁你看看结构有没有萎缩。
 
吴宝俊:要做一个脑部的核磁共振。
 
李娟:当然金标准就是彭主任刚才说的抽个脑脊液,直接看看有没有Aβ和Tau。
 
彭丹涛:但是也有一些,在临床症状都没有的情况下我就要判定我将来有没有可能AD,我也走不了这个程序。
 
吴宝俊:对,那怎么办?
 
彭丹涛:国际上现在也可以直接做老年斑的PET和Tau的PET。
 
吴宝俊:就是宠物的那个PET。
 
彭丹涛:对。但它是一个科学技术的显象手段,叫核。我们打造影剂进去。造影剂可以跟我要检查的这个靶点,比如说老年斑或者神经元纤维缠结,相结合。结合以后,就在CT或者磁共振上能看到它的影像。
 
吴宝俊:起码我就能够看出这个东西跑到脑子这儿了。
 
彭丹涛:有没有老年斑聚集在你的脑组织,或者是很少的,或者多的。因为它有个界限值,就跟我们血压140 ,90以上是高血压一样,我们有个界限值。如果是超过一定的沉积了,那我们就叫老年斑和Tau阳性。即便没有任何临床症状,现在国际上也给它诊断成阿尔茨海默病。我们也可以用基因筛查的方法。
 
吴宝俊:基因筛查。
 
彭丹涛:对,比如说在李老师这个社区人群里面,我配合他的量表。我们可能要做一些什么呢?APP、早老素1、早老素2这些致病基因,同时也可以做ApoE这样的频率基因,还可以做一些GWAS的相关基因。我们现在也有这样的课题,就把这些都做在一个芯片上。
 
吴宝俊:哇,您一下说出这么多基因筛查,听的我脑袋瓜嗡嗡的。
 
彭丹涛:只需要一滴血,我可能就可以查出这组人群更容易得阿尔茨海默病。
除了吃药,有什么办法能延缓病症?
吴宝俊:回到刚才李老师您的问题。您刚才提到分几步走,您是要招募一些社区的老头、老太太进行相关的筛查对不对?心理学上除了这个筛查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跟您这个病的研究有关的?您跟我们网友介绍一下。
 
李娟:国家资源有限,个人资源也有限,咱们找高危的,临床的那部分药物咱们不说,咱们说早期的,因为他是早期嘛。然后做一些非药物的干预。
 
吴宝俊:也就是说,我发现这个人有得这种病的可能性,我提前介入,采用一种不是药物的方法,用其它的手段使得你有可能就不得这个病了。
 
李娟:至少是延缓。
 
彭丹涛:干预,也包括药物干预和非药物干预。
 
吴宝俊:就是有可以提前用药。
 
彭丹涛:对。
 
吴宝俊:明白。咱们心理学家做的主要是非药物干预。
 
李娟:对,我们这边因为非临床肯定不能开药。而且早期的时候可能一些非药物的手段大家可能是不是接受度更高一点。
 
吴宝俊:那您试试, 您给我干预干预。我对这个干预特别感兴趣。
 
李娟:我们的干预肯定跟吃药一样,一次它不能起效,
 
吴宝俊:对,多次干预。
 
李娟:多次。我得先介绍一下我们怎么做。比如说记忆力不好,那咱们就给你教点记忆策略、记忆方法。比如说咱们记忆这个沙发跟兔子。
 
吴宝俊:我们给网友看一下。这就是一个牌子,上面写了个沙发、兔子。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呢?
 
李娟:就是没关系的事。咱们记忆力不好就是因为没关系的事老连不到一块去。比如说我们年龄大了,记忆有毛病,没关的事没法记到一块联系。其实说白了,所有的记忆策略就把没关联的事建立关联。但我们的研究发现,其实建立关联有各种各样的方法。
 
吴宝俊:这个有意思,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把这玩意儿摘了,勒死个人了。
 
李娟:那必须的,要不待会儿你记不住该赖它了。这个其实就是一个沙发样的兔子
 
吴宝俊:沙发样的兔子。
 
李娟:对,它就是沙发兔。它就是一个东西,我们就创造了一个沙发兔。我们的研究就发现,要是不跟他讲策略,他就硬记。沙发跟兔子本来没关系,那确实不行。但是,他可以想一个沙发上面放一个兔子靠垫有用,更有用的是这儿,我们就把俩东西utinize到一块了,就是一体化了。然后我们发现,这个其实对于老年人来说效果更好,对于您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俩其实没什么差异。
 
吴宝俊:那要是这俩词是兔子和吴宝俊,那最后做出来就是个宝宝兔对吧。
 
李娟:没错。
 
彭丹涛:而且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记忆训练。
 
吴宝俊:这种游戏其实是其中一个记忆训练。
 
彭丹涛:记忆只是其中的一个认知训练,还有语言的,还有执行的,还有视觉空间学的。我把一个圆形的苹果扔在一个圆形的筐里。
 
吴宝俊:有点像投篮。
 
彭丹涛:对。我把一个五角星的东西扔在一个五角形的筐里。这就是视觉空间学的问题了。所以训练模式会非常地多,
 
吴宝俊:这个花样是特别多的,花里胡哨的。
 
李娟:对,到医院就能开单子。现在让你练,医保还能覆盖。
 
吴宝俊:医保是覆盖的。
与脑中的橡皮擦对抗,两种一线用药
吴宝俊:干预分成非药物的和药物的。刚才李老师重点介绍了非药物的干预,那彭主任您介绍介绍药物干预。
 
彭丹涛:我们一直在说我们讨论的是个疾病。正常老年人当然也要讲究抗衰老,但是咱今天的目的是界定在一个疾病的角度上。这个疾病导致的是什么呢?这个病理导致的是萎缩,萎缩的神经元是长不出来的。我们举例说有的皮肤起皱褶了,这也是皮肤的萎缩。我不可能让80岁的皱褶治疗治疗变成60岁,再治疗治疗变成40岁。
 
吴宝俊:那个叫整容了吧,直接拉个皮。
 
彭丹涛:那是我们美好的想象和我们的愿望。但目前的科技是达不到这样一个程度。我们脑子细胞也一样,它也在病理和衰老老年的打击下双重萎缩了。
 
吴宝俊:对,你不能返老还童。
 
彭丹涛:对。那我们萎缩以后怎么去治疗呢?我又长不出这个细胞来。我萎缩的是什么东西?就是我的神经元它怎么发挥作用?咱们现在在聊天实际上不光是我们的嘴在动,肯定是我们的大脑在思考问题,在活跃。从大脑到我们嘴部的肌肉所有的神经的回路环路里面走的是什么呢?这就是我们可以进行药物靶点干预的地方了。
 
所以当我这个环路里走的是乙酰胆碱的时候,它就跟我们的认知密切相关。当我的海马走的是谷氨酸这种氨基酸的时候,跟我们的学习记忆必须要消耗的一个神经递质相关。如果我萎缩的是海马、顶叶和额叶的神经元,它萎缩的地方一般是乙酰胆碱、谷氨酸、5-羟色胺比较密集的地方,所以出现的是痴呆的症状。记忆不好,做事情不可以,语言沟通交流比较困难,日常生活能力没有了。出现了精神症状,行为异常,这是AD的临床表现。
 
就是因为我打击的不同的地方,我这个地方的功能没有了,就出现相应的临床症状了。那我要补充的就是脑子里的这些递质了。我可以补充乙酰胆碱呀。当然我们正常的人都可以维持够我们正常认知的这样的一个乙酰胆碱这样的一个水平。但是他萎缩了以后他就不够了,他神经元衰退了。
 
吴宝俊:生成的东西不够了。
 
彭丹涛:也可能是消耗的,也可能生成的,也可能是病理损害的,他神经元就萎缩了。萎缩以后,乙酰胆碱的水平就下降了。
 
吴宝俊:就下降了,就是体内的含量少了。
 
彭丹涛:对,然后整个谷氨酸的转运也变成了异常的情况。所以我们治疗就是补充乙酰胆碱
 
吴宝俊:往体内注入……
 
彭丹涛:口服药。那我们现在只要写在国际抗阿尔茨海默病一线用药的两大类药,其中一大类就是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其实补充的就是乙酰胆碱。
 
吴宝俊:正所谓吃啥补啥。
 
彭丹涛:这就是药物的作用靶点。这就是生理病理研究以后,发现这个疾病的机制就在这个环节上,我们的治疗就围绕着这个环节。这个肯定是这样。
 
吴宝俊:这个思路很合理。
 
彭丹涛:但是我们没有去除老年斑和神经原纤维缠结。病理没有去除。只是你萎缩的东西少了,我给你补了一点而已。所以我们现在是对症治疗,没有把他治愈。但是我补了,肯定你的认知会更好一点,你的细胞萎缩得会更慢一点,所以我们延缓了疾病的发展,改善了临床的症状。
 
还有,就是我们的海马的地方,它要把学习变成记忆,用的就是谷氨酸和谷氨酸的受体。现在另外一个一线药物就叫谷氨酸受体拮抗剂,也叫Memantine(美金刚)。这两大类药,现在是抗痴呆的阿尔茨海默病的一线用药。
砸巨资研制疫苗,为何多年没有新药?

吴宝俊:我们节目组大概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我们发现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治疗的药物,国外的巨头药厂,比方说强生、礼来、辉瑞,他们大概投了几百个亿,不知道是美金还是人民币,估计是美金, 研制、预防,或者延缓治病的这种新药,但是结果都不太尽人意,应该都算是失败了。二位老师能不能跟我们讲一讲,它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投了那么多钱还没有做出来这个药呢?
 
李娟:好多其实一期二期过了,三期它就失败了。这里边可能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个人觉得,第一点,最后上三期的时候可能病人的疾病的严重程度比较重,这时候他可以治疗的空间比较小。此外,从学术圈的角度,待会儿彭老师可能从临床的角度补充。
 
我们觉得现在其实在争论的,就是咱们一直给大家讲的Aβ和Tau是关键的病理,但是现在因为越来越多像礼来、辉瑞的三期失败之后,大家就质疑这个问题了。你这是不是target(标靶)?你照着那儿打,那儿就不是靶子,你就打错了。我个人觉得,现在有代表性的呼声就是,其实可能允许大家更自由地探索一下,也许有其它的疾病的原因。
 
吴宝俊:疫苗这个问题,彭主任您接着说。
 
彭丹涛:AD疫苗指的是什么呢?因为我界定阿尔茨海默病,一定是以病理为金标准才敢诊断这个疾病。我脑子里有老年斑和神经元纤维缠结导致的萎缩导致临床痴呆,我才能叫阿尔茨海默病。那我把这两个病理去除了,是不就应该让我的阿尔茨海默病好了,或者是不再发展了?这是他最原始的一个想法。
 
所以疫苗就是攻克它的老年斑。老年斑这个肽链,这个氨基酸是明确的。Aβ1到42或者1到45。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清楚了。然后就会人工生产相应的一系列的这样的抗体来跟这个Aβ肽链结合上。结合上以后,因为它是异物,我们脑内的吞噬细胞就会把它,吞噬掉,就排除掉,清理掉了。这是它疫苗的最主要的一个想法。也就是去针对老年斑的一个药物。
 
它的理论实际上是站得住脚的,但是为什么会出现临床失败呢?第一,老年斑跟症状不相关。不是说我老年斑越多,临床症状越重。第二,我觉得它临床设计是有问题的。去除了老年斑,虽然不直接跟症状挂钩,但是一旦去除了老年斑,它导致的神经元纤维缠结就会少,将来导致的萎缩就会少,所以他将来再加重的趋势就能够减低,对吧?所以就应该在很轻的病人甚至没有症状的病人上去用,而不是在痴呆很重的病人上去用。
 
吴宝俊:提前用。
 
彭丹涛:对,很轻的病人,我不让你产生老年斑,我不让你脑萎缩,我不让你出现症状,而不是我能够减轻你症状。
 
吴宝俊:这种其实应该适用于我这样的群体的。
 
彭丹涛:它是等于一个预防性药物,而不是一个治疗性药物,明白了吧。相当于说,用了这个疫苗以后,他发展成痴呆的可能性就减少了,而不是说这个病人已经很重的痴呆了,我用了这个疫苗症状就缓解了。但在临床设计设计成症状缓解了,而不是预防的。
 
吴宝俊:它定位错误了。
 
彭丹涛:不是说失败了这个Aβ疫苗绝对没有用。我并不这么认为。是因为你设计得不好,你用了半年就改善症状,它绝对不可能有效的。你要设计成三年,它可能发展成AD加重的情况就减少了,它就出现效果了。
 
吴宝俊:它设计的时间再长点,这老人就过去了。
 
彭丹涛:所以要更轻的病人。
 
李娟: 对,我觉得彭主任说可能做临床三期的时候这个疾病程度太重了,这肯定是一个原因。我觉得没错,大家都公认。我也好奇,现在有没有针对Tau蛋白的疫苗?
 
彭丹涛:针对Tau蛋白的疫苗现在是在做二期前,已经有了。一期做完了,已经做到2A了。Tau蛋白疫苗的前身是我们都熟悉的一个镇痛药。这个镇痛药可以解聚双股螺旋丝的缠转扭转形成的神经纤维缠结。它上面解聚以后,神经元纤维缠结就减少。
 
李娟:就是那扭转的没了。
 
吴宝俊:就把拧巴的反过来了。
 
彭丹涛:对,但是这个药物,镇痛药,一开始为什么没有上市呢?因为它带来了大量的副作用。
 
吴宝俊:大量的副作用。那具体是?
 
彭丹涛:它可以出现脑炎、脑出血、致死等等。
 
吴宝俊:致死啊?
 
彭丹涛:对,导致死亡。
 
吴宝俊:用完直接就……
 
彭丹涛:对。就像流感的疫苗。比如说咱脊髓灰质炎,一种减毒活疫苗,用的也是病毒,但是我用了病毒的抗原性,没有它的抗病性。把致病性去掉了,我只要你产生免疫反应。这个是它的疫苗的一个原理。但是怎么能够那么干净地就让它没有一点致病性呢?这个就是很高级的一个科学的手段。
 
吴宝俊:哇,您一聊起疫苗,我觉得这里面好多东西。我们可以以后考虑专门做一期聊疫苗的。
 
彭丹涛:对。所以简单地说,现在也有针对Tau蛋白的疫苗了,现在没进入到三期。而且因为Tau疫苗的副作用的问题,要在这个药物的化学结构身上减一个甲基,去减少它的副作用。还在研制过程当中。
 
吴宝俊:它得试一试怎么着让人不是一次性过去的。
 
彭丹涛:大家也觉得我又用Aβ疫苗,又用Tau疫苗以后,又用乙酰胆碱,这种多靶点联合治疗,甚至加上干细胞,将来有可能会对AD的帮助会很大。
 
吴宝俊:那以后的药就是多种功能复合的。
 
彭丹涛:那肯定的。即便是Tau疫苗产生,萎缩的细胞也不会长上来的,也不可能治愈,也是预防。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乙酰胆碱还是不可能(自动增加),这个药物的靶点应该还是有啊。
 
吴宝俊:不能光治,还得补脑子。
 
彭丹涛:对,所以它将来还是个综合治疗。我们在药物能够提供有效帮助的情况下再增加非药物的,比如说照料、认知康复、危险因素控制等一系列的手段,起一个综合的作用。
没文化、久坐、抑郁、孤僻……危险因素你中了几条?

吴宝俊:您刚才提到这个危险因素控制,也叫跟这个疾病有关的风险因素控制。这些危险因素大概有多少因素呢?
 
彭丹涛:我们疾病的危险因素,血压、血糖、血脂。我们生活方式的,比如说你原来的受教育程度和你现在有没有脑体力的锻炼。还有一些危险因素,比如说肥胖和吸烟。还有一些,比如说心理因素、老年抑郁症。这都是它的危险因素。另外还有一些,比如说性别、遗传因素、基因。这些都不是我们可逆的一些危险因素,所以这些危险因素可能都会跟我们的整个阿尔茨海默病有关系。当然不是全部的,它可能是最主要的一个贡献因素。
 
吴宝俊:明白。刚才彭主任介绍了在临床的视角看来有这些因素,李老师,在心理学研究的视角来看这个因素有哪些呢?
 
李娟:跟彭主任看的是完全一样的,它是跟这个生命全周期都会有关系。
 
吴宝俊:生命全周期就是指的人的一辈子。
 
李娟:对,人的一辈子。小的时候最相关的是受教育程度低。
 
吴宝俊:得不得这个病跟上不上学还真的有关系。
 
李娟:有关系。
 
彭丹涛:脑储备量嘛。
 
李娟:对,当然为什么你受教育程度高了你患病率会低,这里边有好多说法。
 
吴宝俊:这就复杂了。
 
李娟:复杂了。你当然职业就好了,钱多了,吃得好了,然后你获取资源就多了,这个咱们就不说了。再到中年时期的时候,高血压跟肥胖都有关系。特别是中年时候的如果胖,如果血压高。
 
吴宝俊:我的天呐,就是我现在这个状态。
 
李娟:自评自知吧。还有一个就是听力的丧失。三个中年的因素是有显著性贡献的,就是听力的丧失、高血压和肥胖。剩下五个是在老年期的时候,还有五个特别重要的营养因素。一个就是刚才彭教授提到的糖尿病。糖尿病是特别是老年期的糖尿病会有关系。还有两个其实是多少跟心理因素最密切相关的:一个是抑郁,一个是社会的隔绝,就是缺乏跟人的接触。
 
吴宝俊:抑郁和社会隔绝。自闭,网络用语叫自闭,但其实是缺乏社交。
 
李娟:缺乏社交。然后还有两个生活方式,像刚才彭教授也提到特别重要的生活方式。一个就是久坐不动。咱们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类。
 
吴宝俊:就跟咱们做这一期节目似的,久坐不动。
 
李娟:对,久坐不动。再一个就是抽烟。这九个因素其实它们在一起对患病的贡献占了大概三分之一,就是35%。
 
吴宝俊:这九个加一块才35%。
 
李娟:但为什么提它们?这九个一定程度上,咱们是可以改变、可以控制、可以干预的。
健康是一种能力,你值得拥有!
吴宝俊:咱们积极健康的生活当中需要注意什么呢?给我们网友简单讲几句。
 
李娟:刚才彭教授说了,其实很多地方是跟我们生活方式相关的。那我想倡导,我们保持好奇心,好好学习。
 
吴宝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娟:好好锻炼身体,有营养地吃饭,规律地睡觉,保持一个良好的社会网络。我们关心自个儿同时,也尽可能帮助一下别人。
 
吴宝俊:就是有一定积极向上的正面的社交。
 
李娟:对,主要大概是这些方面。如果能做到,我想我们能够聪明,甚至能够所谓很优雅地老去。
 
彭丹涛:咱们国家现在主要提到的一个叫“健康老年化”,就是说你不要光强调长寿这样一个指标,而是要健康的长寿,所以叫健康老年。
 
吴宝俊:不能说你光长寿,成天接受这个病魔的困扰。
 
彭丹涛:卧床十年达到90岁。
 
吴宝俊:活得越久越痛苦。
 
彭丹涛:对,所以现在叫健康长寿。又制订了健康长寿的一个“什么叫健康老年人”的指标。另外,最近主要的科研项目,咱们国家大型的课题又提出了“主动健康”的这样一个概念。
 
吴宝俊:主动健康。
 
彭丹涛:对,叫主动健康。就是说其实健康是一种能力
 
吴宝俊:它是一种能力。
 
彭丹涛:你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让自己健康长寿吗?

吴宝俊:看病是被动的,但前提是你自己主动健康,你自己让自己健康起来。
 
彭丹涛:对,很多老百姓总觉得疾病是宿命的,他是消极和被动的,然后是曲折挫败地去对待。但实际上你能罹患这个疾病,多多少少有很多个人因素,最起码有外在的环境的30%因素来决定你是否生这个病的。所以我觉得主动健康是一个非常好的议题。主动健康里第一点,你就要提高认识了。

你要知道这个疾病它的危险因素是什么,我怎么去做能够更减少它这个发病率?我遇到这个疾病以后我怎么能够早期就发现,然后早期地预防,维持一个更好的生活质量。这些理念都有的话,我觉得可能会对我们国家将来……因为没有健康的中国,就没有强大的中国。所以健康是咱们的基础。如果我们连健康都达不到,那还谈何强大呢?
 
吴宝俊: 刚才二位老师给我们介绍了有关阿尔茨海默症的各种各样的知识,让我们眼界大开。同时,李老师还给我做了一个测试,出了三个题,聊的是苹果……还有什么另外两个……完蛋了,我记不住了!这次节目录制之后,我马上就去医院检查!
 
最后感谢二位老师参与节目的录制。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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