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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寸草春晖——寻访阮阿姨
张辉撰文   马黎播读 From zh1956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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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电子书文本)

今天,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那个自少儿时期以来,一直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阮阿姨。

十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文《“小聪”的来历》,文中说我第一次注册QQ时,非常虔诚地把网名取为“小聪”。那是因为“小聪”是小时候阮阿姨给我取的小名,它承载了我的一份视如至亲的怀念。

寻找阮阿姨,兜兜转转一直不能如愿。一直到前几天,一位朋友多方打听,得知阮阿姨出家在浙江宁海的一座庵堂里,并询问到了那里的电话,让我好不兴奋,急切想见她的心情按捺不住。于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约了几位好朋友踏上了寻访阮阿姨的征程。

想想要见到阔别50多年的阮阿姨了,一路上,我的心情激动又复杂,高兴又忐忑。

在我的记忆深处,阮阿姨长长的头发,清秀的脸庞,白皙的肤色、整齐的牙齿,非常漂亮,是当时小县城里的一朵奇葩。她个性张扬,会唱会跳会写,才华横溢,有她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

不知道什么原因,阮阿姨一直没有孩子。由于和母亲是同事,又住在对门,所以她非常喜欢我,时不时地带我到她家,逗我玩,还给我好吃的。每次出差,她总会给我带来漂亮的花衣裳、花裙子等等礼物。我呢,也很喜欢围着漂亮活泼的阮阿姨转,那亲热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对亲昵的母女呢!当时我的名字叫“俐娜”,可是她非得给我另取一个名字“小聪”,说我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

“文革”开始,一切都变了。我父亲被打成“保守派”隔离审查,母亲被下放基层接受锻炼,我跟大弟弟因无处栖身,转学到了外婆所在的县城读书。那时候阮阿姨是“造反派”,她与我父亲不在同一阵营,成了“死对头”。据母亲说,当时的阮阿姨正在鼎盛之年,被造反派所利用,做了好多出格的事。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文革”一结束,反过来她受到了处理,被清除出干部队伍,下放到钢铁厂当工人,接受劳动改造。后来据说她回到了杭州老家,再后来听说她的丈夫不幸亡故。也许她的人生太跌宕、太离奇、太多舛了,最终,她选择了出家。

可是我一直记着她的好,不管她与长辈有什么纠葛,我总是忘不了她那亲切的音容,我多次打听她的下落,总是杳无音讯。这一次,多亏了朋友帮我四处联络,终于寻到了她的踪迹,让我50年的夙愿终得实现。

下午两点钟,我们一行五人辗转找到了阮阿姨的栖身之地——宁海梅林碧云庵。这时庵里正在做佛事,只见20多个尼姑,各就各位,认真地敲着木鱼,诵着经文。庵里的当家师太接见了我们,我向她打听了阮阿姨的事,得知阮阿姨如今的法讳是“慧城”,2000年的时候皈依佛门,现在以庵为家,身体还算健康。

不一会儿,诵经完毕,尼姑们陆续走出大殿,其中一位眉目清秀、干净利落的年长师太缓缓朝我们走来。我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曾经活蹦乱跳,我心中的漂亮女神,如今怎么就成了一位苍老的师太了呢?

毕竟50多年了,她的确认不出我是谁了。当我告诉她,我是谁的女儿,小时候她曾经给我起名叫“小聪”的时候,她立刻想了起来,连说“知道,知道!”然后左右端详说;“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一阵寒暄,一阵唠嗑。我心怀感恩,心怀眷恋,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又怕撕破她心灵深处的创伤,尽量坚守我们在路上商定的原则:闭口不提往事。事实上,慧城师太的确不想回首往事,她对我说,现在她只求心境安宁,忘掉一切,终老天命。临行的时候,我拿出小小的一点“供奉”,略表心意,师太欣然接受。

回来途中,我一直在想:阮阿姨经历了一种什么样的人间沧桑?当年她的人性被撕裂的时候,给她造成了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折磨,使得她放弃了人间的正常生活,遁入空门,寻求解脱?是“忏悔”,还是“领悟”?那个错误的年代,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阮阿姨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一个原本非常优秀可人的女性,就这样毁掉了一生,我的内心深感痛楚,但愿这种悲剧不再重演。

我由衷地祈愿我的阮阿姨——慧城师太,从此摆脱一切苦因,超脱红尘,安度晚年。

《新鲜早世界》201542日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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