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趣事

上山下乡距今已经四十七年了,回忆起那时所见所闻的一些人和事,仍旧记忆犹新,想起来还是觉得蛮有趣的。闲来无事，写出来与诸君共赏。

                                          相  亲

      当地农村将介绍对象时俩人第一次见面叫做相亲。相亲时除了介绍人和一对青年男女之外，还要有双方家长参加。如果双方中意，男方就要下彩礼，当时好像是给女方200元钱，算是定下亲事。接下来便是选择良辰吉日，赶着马车迎娶新娘。这期间，男女基本不再见面。

    生产队会计叫志刚，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表人才。相亲时看到女方长得挺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脖子上系了一块红色方巾。俩人一见钟情，即刻下了彩礼定下亲事。回到家整日乐得合不上嘴，队里老少爷们都知道志刚找了个俊媳妇，让一帮子同龄小伙儿羡慕的不得了。好不容易盼到迎娶新娘，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却如一盆凉水泼到头上，从头凉到脚。原来，新娘的脖子生了一块好大的疤瘌，相亲时用围巾遮挡住了。志刚一气之下，抱起铺盖就走，成亲当晚就睡到队屋里了，从那一直在外边睡了一个月。其实，志刚媳妇还真贤慧，上对公婆，下对小叔小姑都很好，过门三天就下地干活。看到媳妇这样，加上亲戚朋友劝告，时间一长，志刚的气就慢慢消了，对人说：“生米做成熟饭了，凑付过吧”，第二年，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

     生产队还有一个小伙叫刘柱，父亲去世早，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双目失明，刘柱除了下地挣工分外，还要照顾老娘，家境贫寒，三十好几了也没说上个媳妇。小伙子身强力壮，老实憨厚，就是没上过学，不好说话。尤其在姑娘面前，更是不会表达。好不容易给他介绍了一位姑娘，相亲那天向别人借了一身蓝色的卡布做的制服。刘柱长这么大，都是穿手工缝制的粗布衣，没穿过缝纫机缝制的衣服，心里别提多美了。与女方见面时，说了一句话：“你看看，我浑身上下都不是人揍的（当地把“做”说成“揍”），姑娘说：“我看你也不是人揍的！”于是，相亲失败。

                                       顺  子

       顺子姓张，大号张发顺，是队里的头号捣蛋包，平时干活出工不出力。“四清”那年，队里旱田改种水稻，工作队带领社员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白天干了晚上干，把社员们快累趴下了。晚上担土时，顺子把筐翻过来，筐底朝上，上面培上两锨土，他挑着担子从工作队员身旁经过，嘴里还喊着“加油干呀！”。天黑看不清，工作队看别人挑着半筐土，他挑着尖尖一筐土，还开会表扬了他。

  队里评工分，男劳力一般都是8分，队长说顺子干活太滑，只给了他7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儿。年终分配全靠它，顺子能不急吗？可是他一脸的坏笑，嘴上说“应该，应该”，心里却想：“奶奶的，走着瞧！”过了几天，他和队长进城拉化肥，队长驾把，他拉偏套。走到离村还有四五里地时，是上坡土路，顺子一扔套子绳，对队长说：“我是7分劳动力，就只能拉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一个人拉吧”说完竟扬长而去。队长气的回到村里就召开社员会，非要给顺子改成8分劳力。顺子说什么都不要，非得挣7分。后来闹到大队，也没办法，只好不了了之。

                                        牛  子

      牛子当年二十岁，长得挺帅。牛子的父亲早年参加革命，后来在某市工作，官至市级领导，与牛子的母亲离了婚，在外边又结婚成了家。牛子的母亲离婚不离家，在家照顾公婆。牛子的爷爷是地主成分。牛子的父亲与家庭划清界限，离婚后从未回过家。于是，牛子就处在一种尴尬境地。从他爷爷说，他是地主子弟。从他父亲说，他又是干部子弟。于是，可笑的事情出现了，贫下中农开会他参加，研究怎样抓好阶级斗争，监督地主富农，只许他们老老实实，不许他们乱说乱动。地富子弟会也通知他参加，教育他与他爷爷划清界限。地主每天要扫街，牛子的爷爷年纪大了，干不了，队里就让牛子替他爷爷干。牛子觉得憋屈，跑到公社上访，公社干部说：“虽然你父亲是干部，经我们调查现在已经被打倒，也没恢复工作。你父母已经离婚，你从小跟你爷爷长大，受到地主家庭的教育，当然算地富子弟了。”

     后来，牛子的父亲恢复了工作，牛子又被公社点名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到城里上大学去了。那位接待他上访的公社干部说：“我早就看着这孩子将来有出息，龙生龙，凤生凤啊！”

                                       虎   子

       虎子是我们知青组养的一条狗，下乡时带来的。当时它才三个月。上火车时，怕被乘务员发现，给他吃了安眠药。虎子睡了一路，到地方才睡醒。在我们的精心喂养下，虎子长成一条大狗，很漂亮！你说怪不怪？虎子除了认识我们组的人之外，别村的插队知青它也能分辨。社员来了它就又咬又叫，知青来了，它一声不吭，摇着尾巴表示欢迎。社员开玩笑说：“城里的狗还欺负我们农村人哩。”知青组饲养了几十只鸡鸭，虎子负责看护它们。村里偷鸡摸狗的事时有发生，我们养的鸡鸭从没发生过。每当给鸡鸭喂食时，虎子就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旦有别人家的鸡鸭过来抢食，它马上就把它们赶走。这么多鸡鸭，长得都差不多，我们都分不出哪是我们的，那是别家的，但是，虎子能分得清。

      虎子有时也会犯错误。有一次，它趁我们不注意，把我们炒菜用的一大罐子猪油吃了个干干净净。不光它吃，还请来一条小母狗一块儿吃，可能是向它的“女朋友”献殷勤吧。虎子吃了猪油，也不好受，一个劲的打嗝，这时我们才发现，狠狠地教训了它一顿。

      虎子是一条十分忠实的狗。回城时无法带上它，只好让它“扎根农村”。三个月后，我回去办理团组织关系，到我们住的地方看看，已经是冷冷清清，人去房空。老远就看见房前趴着一条狗，我的心不由得一颤，走近看，果然是虎子！虎子也看到我了，扑上来，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是高兴还是委屈。我找到队里的社员，留下点钱，请他照顾虎子（那时，城里还不准养狗），社员说，你们走后，我常去喂它，它好几天不吃不喝，趴在你们那里一动不动。

      没想到，虎子比人还有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