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公署」请你喝咖啡，要小心有去无回 | 一个征集
不知不觉，《香港嘢史》的更新已经进入尾声了，主讲人马家辉有一些话想跟大家说：在拜个早年的同时，顺便也征集一些关于这个节目的问题。今天是《香港嘢史》的第27集了，我们节目到了后期，我经常看到很多朋友、听众在留言区提出意见或者疑问，提了很多很有意思的想法。你们的留言，基本上我都看到了，就算我看不到，看理想的朋友都会督促我看、提醒我看的。所以今天我想做一个通报：就是我被看理想威胁、要求、强逼之下，我的《香港嘢史》会多加一集，当然我没钱拿的啦，没有额外的钱收。在第31集里，我会专门来回复各位的留言和提问，所以如果你对我们的节目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想法，可以在这一集的留言区踊跃发言，我就会在增加的第31集里回复你们。年近岁末，希望大家无论是2020年，还是我们中国人的春节，都大吉大利。先给大家拜个早年。好的，等待各位的留言了。
70年代很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廉政公署。有了廉政公署之后，今天的香港，才成为我们眼前所了解，所期待的香港，是相对的廉洁、有游戏规则。对一个资本主义社会来讲，廉洁是很重要的。它是要讲求合理性和可计算性、可预测性。有一些游戏规则，比如说怎么样投标买卖、竞投拍卖、做生意，很多时候要诉诸法律的，以及大家彼此对于我们的行动决策、对手的行动决策，有游戏规则给你做可预期的判断，然后你才可以投资、求取盈利的。如果你有很多贪污受贿行贿，很多事情就无法预测，资本主义制度就会崩溃。这就是廉政公署在70年代产生的很关键的作用了。因为70年代之前，我们都知道，这么多期《香港嘢史》说下来，就是说香港真的是乱七八糟的，黑社会、民间去行贿警察官员，甚至司法都不是那么独立，让香港在一个乌烟瘴气的资本主义游戏里。如果你要赚快钱无所谓，但当时英国人经过60年代末的社会动乱，决定留下来的时候，他就会要做一些让香港可长可久的事情。廉政公署的诞生，正是因此而来。电影《廉政风云》
廉政公署诞生在1974年2月，根据当时的《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条例》而成立的，英文名叫ICAC。ICAC，英文是叫做Independent Commission Against Corruption，简称ICAC。调查员进去是应聘很困难的，薪水高，进去做了之后，互相不相往来。就是甲调查员不可以过问乙调查员在做什么，全部独立工作，甚至你家里人都不可以知道你的工作内容。所以说，如果你进了ICAC工作，你就断六亲，大家也都害怕你，万一稍稍被你知道他有一些事不那么合规矩，就很害怕你去调查他。这个四个英文字母，在香港总是给我们很暧昧的感觉。一方面我们很尊重它、尊敬它、甚至感激它，反贪污雷厉风行。另外一个方面又觉得有一些害怕，因为它会独立调查很多事情，是很神秘的。甚至廉政公署其实有一些执行的法例违反了香港一般法例的精神，让这个被调查的人始终处于不利的位置。所以就暧昧又感激，你不给它抓到，肯定是感激的，但是稍稍被ICAC盯住，有人投诉你，你就害怕了。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一般的香港法律是无罪推定，如果警察或者是政府要告你，犯了什么事，他要找证据来证明你犯了什么事。但是廉政公署，他反贪污就是，其中很重要的比如说，有一个条例叫做“财富与收入不相称”。电影《廉政风云》
比如你每一个月赚1万元薪水，你一年就是12万而已，10年就是120万，就算你不吃不喝，不交租不花钱，10年都存不到120万，但是为什么你现在的身家有500万呢？他就要告你了，请你来证明自己是没有罪的，而不是他来证明你有罪。在司法的审判逻辑里面，告你的人证明你有罪，他要找真凭实据。但是在廉政公署的条例里面，当公务员的财富与收入不相称，那你就要证明自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要解释，要证明自己没有罪，我的钱不是贪污来的。廉政专员公署1974年成立，当然不是说平地一声雷，突然间来的。前面说了，香港乱七八糟，乱到英国人觉得，这样我们没办法继续管治，无论是政府或者是民间。比如以前发生火灾，甚至荒谬到消防车来救火前，你是要给钱的，或者救完火，你要给他一封红包。如果不给，他就不努力救火。甚至你生病了去公立医院，只要给钱就可以插队，不仅要送红包，还要送礼给医生护士。我记得我小的时候，ICAC刚刚出来。当时我们家有一些水电问题，政府派技工来处理，修好之后你会说，别人这么辛苦，给你10元喝口茶。结果有朝一日，突然看到报纸新闻，有人给了10元茶钱都被别人告，都要坐牢，我们当时坦白说，是觉得这样很不近人情的。这些是我们华人的感恩传统，但是对不起，资本主义的游戏讲究公平规则，宁可过度严苛，也不可以放松。而廉政公署为什么这么容易告？因为他们工作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投诉。有一句宣传口号是很有趣的，叫做“廉署保密，密密实实”。你去廉政公署投诉，不像去警察局投诉，要坐在大厅里报警，很多警察看着你；一去ICAC的大堂，就立刻有人请你进一间封闭的房间，只有负责那个案件的人可以接触你，身份全部是保密的，投诉人的身份始终不会被曝光，当然，如果事后证明你是诬告别人贪污或者行贿，也是要坐牢、受罚的。2.
「打大老虎」的人
1974年，ICAC出现，其实是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有另外一个关键人物，也是英国人，中文名字叫做葛柏。他1922年出生在伦敦，后来在香港当警察，扶摇直上，最高位置的时候做到总警司。从五六十年代就贪污无数，也有很多人向警察部投诉。廉政公署成立前，警察内部也有反贪污的部门，你投诉他是会查的。但是属于警察内部，自己人查自己人，那很多时候就不公道了。此外也有很多人怀疑，就算查到最后的结果是罪名不成立，别人也会认为警察是在保护自己的同僚。所以ICAC的厉害就是独立调查：独立一个机构，独立一批人手，和警察无关，而且直接和港督报告，所以就可以雷厉风行。电影《廉政风云》
总之当时，有人投诉，警察内部的那些反贪污部门就查这个葛柏总警司，隐约找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告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够足够证据，还是又有人包庇，因为70年代以前香港的贪污就是所谓的集团式的贪污。当时有几个说法，第一就是说，你一定要上车，加入我们集团式贪污的做法；第二，你如果不贪污也可以，但是你要跟车跑，我们跑向东你就跑向东，那就没事；第三，最重要就是有一个原则，永远别在车面前挡着条路，如果你批评我们贪污，或者举报我们贪污，这一辆车就会撞到你、撞伤你、甚至是撞死你的。葛柏当然也是这样勾结的，而且是最大的那个，事后很多回忆说，他都有一些心理扭曲了，比如要威风，一回到警察部门，一定要每个人都停了手上的事情，叫“Sir！Good morning sir！”这样。否则他就黑着脸，接下来就有事情给你受了。总之很多人知道葛柏贪污，但是查了他两年都查不到东西，他又要退休了。当时政府已经将他列入出入境的留意名单了，还要他解释为什么你会有450万港币这么多资产？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在70年代初，一个在香港工作的白领一个月工资只有120块而已，为什么一个总警司的财产会有400多万呢？谁知道这个葛柏跟他的老婆突然间飞走了，他本来被列入留意名单，应该是出不了境的，但是整个机场的那些关卡、制度，都是他自己设立的，他做了政府的警察高官这么久，是有禁区通行证的，于是跟他老婆一起飞去新加坡，最后回英国躲起来了，享受他的富豪生活。香港民众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多老百姓就抗议了，政府这边也委任了姬达和百里渠两个高官作为反贪官专员，成立廉政公署，甚至成立独立调查委员会，一方面是调查这个事情，另外就是检讨制度，问为什么产生了葛柏事件，让民间怨声载道。调查之后，百里渠写了一个报告书，分析说警队成立反贪污部门是不行的，因为是在警队内部，自己人查自己人，所以必须有一个独立的反贪机构，并且实施更为严厉的反贪污法。最后，葛柏还是在英国被抓住了，又从英国引渡回香港受审、判刑坐牢，不过只坐了很少时间就出狱离开香港了。说起ICAC，香港人除了说打老虎，也说打苍蝇。我们叫廉政公署为“廉记”，去廉记喝咖啡，已经变成了口头禅来的了。因为据说英国人的生活习惯是喝咖啡的。所以当他们请的那些有嫌疑的人，或者是证人去ICAC办公室录口供的时候，通常是会请他们喝咖啡。甚至有一个传说，你要去审一些涉嫌人物的时候，会开足冷气，让你冷到忍不住，就快点招供的，以为招完供可以回到家睡觉。但是也会给你一杯热咖啡，又热又冷，更加糟糕。所以去“廉记喝咖啡”也是成为香港人的口头禅。3.
结语
好的，这一期的《香港嘢史》主要就是说了廉记的诞生，也是说要让社会往文明的方向发展，往往关乎你如何去回应灾难、回应悲剧，以及有没有魄力和坚持，但是在这过程里，有起落，你又有没有魄力去应对。由廉记，我们看到对于历史，对于社会进程的一些启示，也都是香港社会宝贵的一课，希望我们好好去珍惜。
总之《香港嘢史》，说香港人，香港事，香港的物件，什么都会说到的，希望你会喜欢继续听《香港嘢史》。内容编辑：荞木
节目音频编辑：mu
监制：猫爷
“说香港人，香港事，香港的物件，希望你会喜欢继续听香港嘢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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