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至今，从没有遇到有人情味的公司。
二十多岁第一份工作在上海，做销售。某天人事突然下发一个通知：下班后，各自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键盘，不能放其他任何东西。水杯也不行。
做销售哪有准时下班的，其他部门五点半准时回家，销售部五点半准时在会议室开会。
某次开会完，回到办公区，同事们找杯子、找充电宝、找文件夹，最后都在抽屉里找到了。准备走的时候，我发现搭在椅子后背的西服外套不见了，抽屉也没有。
同事们都在帮忙找外套，一位同事扔垃圾，惊讶：谁的衣服在垃圾桶啊？拿出来一看，这不正是我的外套麽？
第二天找人事理论，人事嚣张地回怼：你不认字麽？通知上清楚地写了下班后桌子上不能有东西。
我气到头发竖起来：我们在开会还没下班呢！
人事：公司规定五点半下班。
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我说：其他人桌子上也有东西啊。
人事：先拿你做个示范，让大家知道不把东西收到抽屉里的后果。
刚出社会的软蛋，一下子就被人击碎。眼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后来去了杭州，不做销售了，能按时下班了。临近中秋，公司发的福利自然是月饼。
那月饼用纯木盒子包装，还缠了一圈金色丝绸带。打开盒子，一块红色丝绸盖在最上面。心里感叹，真高级，真高端，公司真有钱，拿出来的东西都这么有面儿。
隔月发工资，工资少了三百，问财务，财务说：上个月发月饼的钱，从工资里扣的。
感情公司拿员工的钱充面儿，月饼吃的还是自己的。
三百块，什么样的月饼买不到啊，钱我自己不知道花？
再不济，你就不要发月饼了，哪有节日还问员工要福利的。
前几年在一个单位做营销，一天总公司要求每个人将上个月的流水统计出来，发上去。一位老同事说肯定是有网点钱错了，在查账。我看自己的流水与总公司发出来的数字是一致的，操作后台和审计后台数字都是对的，松了一口气。
隔天总公司的财务电话我，说我的账不对，我一点也不心虚，说自己后台所有数字和总公司发出来的总数目都能对得上。对方回复：是的，但是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这边系统显示你的账少了十块钱。
我以为是多少，就十块，不以为然。
直到对面说：现在你要贴这十块。
那现在这就不是十块钱的事了。人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现在我没有错，我凭什么要掏钱。
对面好言相劝：没办法，这是系统显示的。大意是让我认了这十块钱。
我表示不会贴这十块，因为我所有后台都显示账目是准确的。
对面气急败坏：你现在不贴，到时候在你工资里扣。
后来我才知道，有很多同事都发生过同样的事，那边的系统显示账少了。而为系统的错误买单的却是我们这种苦逼打工仔。
有句话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规则的制订能不能稍微对为公司添砖加瓦的部门放宽一些，比如下班时间以员工实际下班时间为准。
发不出来的福利，就不要发，员工当下可能因为节日氛围的渲染，对比之下有一点失望。但比起月饼，员工更希望能保住饭碗。
十块钱错误，能不能不要让奋战在一线最底层的劳动者承担。
不要让无情的规则寒了人心。
写到这里，我发现，公司都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在冷漠之间也穿插了很多温暖。
比如给我修风扇的小赵（详细内容见历史文章《你为什么不理我了》这篇），是在外套被扔的公司认识的；今年年初驱车五百公里去义乌喝喜酒的阿楼，是在三百块月饼的公司认识的，也是至今唯一保持联系的朋友。
而十块钱错误的单位，遇到了我现在的好闺蜜丹丹。
那会儿我还不是正式工，年底单位发福利，五百块甜品券，这福利当然仅限正式工。
大家热火朝天议论甜品券的使用规则和限制门店。我一个人落寞地坐在一旁，虽然没有券，但也能接受这个结果。
下班时，丹丹偷偷往我口袋塞了东西，让我回去再看。我哪忍得住，当场就掏出来，一看，一张甜品券。大喜，激动道谢。丹丹食指放在嘴边做嘘状，让我小声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渺小无名的自己，能被人看见、在意，当时的那份感动持续至今。
我们都活在规则之下，但不能活成规则。
还是希望规则之下人情味多一点，人味儿多一点。
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机器。不是蝼蚁。不是！
——2024.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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