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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作飞凫艇,双双竞拂流”——开元名相张说《岳州观竞渡》精析

《岳州观竞渡》是唐朝开元名相张说的一首五言诗:

画作飞凫艇,双双竞拂流。

低装山色变,急棹水华浮。

土尚三闾俗,江传二女游。

齐歌迎孟姥,独舞送阳侯。

鼓发南湖溠,标争西驿楼。

并驱常诧速,非畏日光遒。

这是我们相对赏析较少的排律,即近体诗中的五排。

既然是近体诗,当然是遵守格律规则的。因为排律较少,所以我们先说一下它的格律辨认。

首句“画作飞凫艇”,平仄为“仄仄平平仄”,是仄起仄收的五言律句,根据格律诗“相对”原则,对句的平仄应该是“平平仄仄平”,“双双竞拂流”,“拂”是入声字,所以是符合的。

根据“相粘”原则,第三句的关键位置平仄要和第二句相同,但是以仄声收尾,所以只能是“平平平仄仄”,“低装山色变”,平仄一字不差。再根据“相对”原则,第四句“急棹水华浮”,平仄为“仄仄仄平平”,也是合平仄的。

剩下十句,同样可以根据“相对”、“相粘”的格律规则推导下去,一直到诗完结。

其整体平仄关系为: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实际上这就是三首仄起不入韵的五绝平仄格式连接成为排律,对于不入韵的排律来说,基本上就是这种结构方式。

不过排律的判定不但要看平仄关系,押韵和对仗也很重要,甚至更为麻烦。

押韵和律绝、律诗一样,只能用平声韵,并且一韵到底,不押邻韵(宋之前),中途不允许换韵。

这首排律的韵字“流、浮、游、候、楼、遒”同属平水韵“十一尤”部,是符合格律押韵要求的。

排律的对仗是更变态的要求,那就是不论多少联,除了首尾二联之外,其余所有联都必须对仗。

我们可以看到除了首联“画作飞凫艇,双双竞拂流”和尾联“并驱常诧速,非畏日光遒”之外,中间四联全部是严谨对仗的。

所以,这就是一首仄起不入韵,押平水韵“十一尤”部的五言排律。

分析完格律,我们再来看内容。

标题《岳州观竞渡》,岳州,就是岳阳。竞渡,就是龙舟比赛。

唐玄宗诛杀太平公主后,张说被征拜为中书令,封燕国公,不久改封紫微令。 后来李隆基启用同州刺史姚崇为相,张说因为与他素有嫌隙被贬为相州刺史,充任河北道按察使,不久再贬为岳州刺史。

这首作品就是张说到了岳州之后观看龙舟比赛时作的一首诗。要看他表达了什么情感,就要看看他写了什么。

“画作飞凫艇,双双竞拂流。”

“飞凫艇”,飞凫是飞翔的野鸭,比喻轻舟。“拂”,擦过。这里比喻龙舟在水上飞快地掠过,这个和我们今天看龙舟竞速时是一样的感受。

画满花纹的轻舟,争先恐后地在水面掠过。

“低装山色变,急棹水华浮。”

“棹”,船桨。这个场景描写就非常细致生动了,体现出百姓龙舟比赛的热情。

小伙子们弯腰压低快艇,两边的群山迅速后退,风景变化万千,他们手中的船桨快速飞舞,水花四溅。

“土尚三闾俗,江传二女游。”

“三闾”,是指出生在三闾的屈原,因为投汨罗江而死,所以祭奠屈原的端午节风俗在岳州,即今天的岳阳是最兴盛的。“二女”是指传说中舜帝的二位妃子娥皇、女英,这两位的庙宇今天还在洞庭湖里君山岛上的湘妃竹林里。

这一联就是写岳州的风土人情传说,也是岳州举行竞渡的原因——纪念屈原和娥皇女英。

这个地方啊,遵循着祭奠屈原的习俗,有着娥皇女英的美丽传说。

“齐歌迎孟姥,独舞送阳侯。”

“孟公孟姥”是古代传说中的船神,“阳候”则是传说中的波涛之神。这两句还是写水上生活的民众特有的祭祀活动。

百姓们齐声歌唱,迎接孟公孟姥,女子载歌载舞,恭送波涛之神。

“鼓发南湖溠,标争西驿楼。”

“溠”(zhà),溠水,水名,在湖北。在这里应该是指河道,水湾的意思。

他们从洞庭湖南的河道击鼓出发,终点的锦标旗则挂在西驿楼。

“并驱常诧速,非畏日光遒。”

“遒”,强劲、有力。“非畏”,这里是“不畏”。

为了夺得锦标,选手们不怕烈日当头,全力以赴,一艘艘竞渡舟并驾齐驱,速度之快令人惊诧。

通览全诗,就是记载了一场龙舟竞速活动,场景细节描绘全面具体,体现了岳州人民的生活热情。

但是要说有多少自身情感反映,倒是看不出来。

其实张说被贬岳州,虽然是最高长官,却是他仕宦生涯中的最低谷。这一期间,他的诗风从前期的类宫体浮华逐渐变得文字精炼、感情真挚,这当然是岳州风土人情给了他题材的开阔,同时也是因为仕途上的打击,让他的心思沉淀了下来。

《新唐书·张说传》认为他“既谪岳州,而诗益凄婉,人谓得江山助云”。

同时,张说不但沉淀出自己的诗风,还与众多文人雅士,在岳阳楼上留下作品。从张说开始,岳阳楼、洞庭湖的自然景观逐渐和文人诗赋的人文景观紧密结合,岳阳楼就此声名鹊起。

《太平寰宇记》有记载:“岳阳楼,唐开元四年,张说自中书令为岳州刺史,常与才士登此楼,有诗百余篇列于楼壁。”

从仕途来说,岳州是张说的伤心地。

从诗文来说,岳州算得上他的福地。

《岳州观竞渡》就是这个时期的一首作品,其本身虽然没有表露个人情感,但是记载下来的历史上岳州端午龙舟竞速,对我们来说是有参考意义的,同时诗歌中的细节描叙、典故的化用都对后来的唐诗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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