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盯着玉兰，嘴由着自己的路数开腔：“嘿，这棵玉米要开啊！”
“说你老了还不爱听，你们家玉米是树，还开忒老大朵花儿！”
五十岁门槛儿迈过，他就爱逮我话里的毛病，脑子和嘴不匹配，昭示着衰老一步步逼近，他得逞的机率愈发高涨。
说正经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比我还大好几岁呢，要老他也比我快几圈儿！
但我不说，干嘛拿人家不乐意的事开涮呢？他不开心，我也高兴不起来。
您说了，那他拿你开涮就行？
嗯，行。
活几十年了，连这点玩笑都装不进肚儿，我还当什么心理专家？
不知道吧，牛到顶的专家，都是在家练出来的。
就好比他做饭，水平都是在家耍炒勺练就的。
“老”是一件谁也逃不了的事，年年过生日，过着过着除了收礼物之外，就没什么可迫切的了。
过一次，离老近好些，想装不知道都被生日蛋糕给砸醒喽。
身边年龄差不多的开始气急败坏，刚放下水壶就忘摞哪儿了，才说要记住的事就忘的比兜儿还干净，老年痴呆提前吗？
但，不能说老，谁说跟谁急。
哥们儿搬家，伙伴儿让孩子过去帮忙，他急眼：“我还不至于，大件儿有搬家公司，小件儿我一人儿就行。原来我们搬家，连家具都自己拆了弄走！”
这“原来”，小二十年前了。
搬家结束，好久不见这老东西冒泡儿，咱也不敢问，不是老腰扭了，就是腿摔坏了。但肯定不是搬家累的，是运气不好，是地不平！
家里装修，他问：“咱们是不是说这边要装个灯？”
“啊？啊！不知道啊。”
主意去哪儿了？想法落哪儿了？
不知道，脑子既然跟不上嘴，就让嘴慢点儿，何必成天给自己整笑料儿。
他摇晃着脑袋出去又回来：“我要去干嘛来的？管他呢，真重要一会儿就想起来的。”
哈哈哈哈，这脑袋瓜子，比我年轻多少？
老，是有信号的，脑子跟嘴不配套，腿脚不及想象好，酒量小于“我觉得”，张嘴就是“我以前……”
老了，至少开始老了。
有人死不承认，有人硬撑累劈，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气急败坏。
他，不承认加就这样儿
我，乐得脑子省着用
累半辈子了，想不起来就不想，没主意就不出主意，不较劲，不抬杠，老也得老得有点气节，讲点调性。
是不？
至少，还记得他是我老公，我是张老师。
至少，还知道上课在哪儿，讲什么主题。
至少，直播没讲串门儿，出镜没弄错人儿。
不错，该记得的都记得。
遗忘，从后往前，从近到远。庆幸，老师讲的，学校教的，都还妥善收藏，想招呼哪段信手拈来。
突然，世界美好得花儿一样，玉米也好，玉兰也好，开心最好。老有老的乐趣，比如“我不知道”，你能拿我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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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里有一个眉飞色舞、活蹦乱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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