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认罚是当事人权利，检法无权拒绝

  文｜申文波律师

前段时间，因为当事人签认罪认罚的事情，和检察官发生了观点上的巨大分歧。

起因很简单，承办检察官认为案件应当建议实刑，我提供了一些与该案情节相似，最终被不起诉和判缓刑的案例，当事人对实刑建议难以接受，双方就量刑协商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当事人拒绝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

检察官抛出一个观点，越早认罪认罚，从宽处理的幅度越大，拒绝签署具结书，就是不认罪认罚。

对于检察官所说的「越早认罪认罚，从宽处理的幅度越大」，辩护人是非常认可的，因为既有政策依据，实践中也是这么做的。但不签署具结书就是不认罪认罚，就不具有认罪认罚情节，实在让人难以认可。

究其本质，是控辩双方对认罪认罚概念理解上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检察官认为当事人认罪认罚应当以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作为判断的依据，我则认为认罪认罚属于量刑情节，不能因为当事人不认可具体量刑建议而拒绝签署具结书，就剥夺了当事人认罪认罪的量刑情节。

实践中，赞同前者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认罪认罚规定在刑事诉讼法中，刑法中并未提及，因此认罪认罚属于程序性事项，拒绝签署具结书就是拒绝认罪认罚；

第二，认罪认罚从宽制度中的“认罚”在不同诉讼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在侦查阶段表现为犯罪嫌疑人真诚悔罪愿意接受处罚；在审查起诉阶段表现为犯罪嫌疑人自愿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认可检察机关的量刑建议；

在审判阶段表现为被告人当庭确认签署具结书系出于自愿，或者当庭表示认罪，愿意接受处罚。

第三，从文义解释考虑，认罪认罪中的认罪就是认可检察院提出的具体犯罪事实和罪名，认罚则是愿意接受处罚并接受检察院提出的量刑建议。其他的理由诸如认罪认罚的态度、节约司法资源等等理由还有很多。

笔者则认为认罪认罚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量刑情节，和自首、坦白一样，不能人为剥夺，也不以签署具结书作为是否认定的依据。主要有以下几点理由：

第一，最高检、最高法发布的《关于常见犯罪的量刑指导意见(试行）》的通知，将认罪认罚作为18个量刑情节之一写入其中，并明确规定应当综合考虑犯罪的性质、罪行的轻重、认罪认罚的阶段、程度、价值、悔罪表现等情况，决定调整基准刑幅度范围。

第二，“两高三部”《关于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有自首、坦白情节，同时认罪认罚的，应当在法定刑幅度内给予相对更大的从宽幅度。进一步确认了认罪认罚属于量刑情节的事实；

第三，根据今年的最高检工作报告，2021年量刑建议采纳率超过97%，一审服判率96.5%。这从侧面也反映出并非所有的量刑建议都是准确的，这也符合客观规律。因此，如果量刑建议的刑期过高，不符合法律规定，当事人有权利拒绝签具结书，即使签署了具结书，法院也有责任和权力予以调整建议的刑期。

仅仅因为不签署具结书，就否定当事人获得从宽处罚的机会，显然有违常识、常情、常理。

为什么要强调认罪认罚属于量刑情节，检法无权拒绝认定呢？

因为现实中确实存在，只要不认可检察院提出的建议刑期就被认为态度不好，不认罪认罚，甚至要加重处罚。如果将认罪认罚和坦白、自首等作为量刑情节予以看待，则很多问题就能理顺了。

比如，无论何种性质的案件，当事人都可以自首、坦白，那么也都能认罪认罚，适用认罪认罚程序，检察院不能以案件特殊就不走认罪认罚程序，不组织当事人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

又比如，实践中常常会出现签署具结书之后，案件产生了新的量刑情节，如取得谅解等，检察官以“认罪认罚与自首、坦白等情节不予重复评价”为由拒绝调整量刑建议。如果把认罪认罚看作独立的量刑情节，则“认罪认罚与自首、坦白等情节不予重复评价”规定的正确理解应为：

认罪认罚与自首、坦白等情节，在“认罪”层面是重复的，在从宽处理方面，法律并不禁止重复评价。这符合“两高三部”《关于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指导意见》关于“既有自首、坦白等量刑情节又认罪认罚的，应当给予更大幅度的从宽处理”规定的立法原意。

以上是我在办案中的思考，供大家参考。

作者简介：京衡律师郑州所专职律师，经济犯罪研究与辩护部主任。业务领域：刑事辩护、控告、企业反舞弊调查与处置及复杂争议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