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在山间

□ 姬 臣

十年了。我第一次来到位于杭州西湖玉皇山南麓的南山陵园，静静地站立在黄澍先生墓前。

这是一处山清水秀、林木葱郁的所在，满目青绿，坡缓景幽。黄澍先生长眠于此，临西子之滨，避闹市之喧，倚钱塘而眺新安，与徽州遥遥相望……

黄澍先生1917年7月31日（农历丁巳年六月十三）出生于安徽省休宁县万安镇，2013年8月27日以97岁高龄谢世于屯溪。日月如梭，光阴如流水般在指缝间悄悄淌过。十年来，我对黄澍先生的思念，一刻也未曾停止。他的言谈举止，历历在目；他的道德文章，萦系胸间；他的书画诗词，默诵于心。乃至他的举止神态、待人接物、饮食起居等日常琐事，无不常常浮现在我的脑中，一点一滴，似在眼前，静思往事，如在目底。

他是革命者，青年时期曾因亲近共产党，追求进步，被国民党以“异党嫌疑”罪名投入监牢。1948年末，经农工党中央特派员吴子培介绍，秘密参加中国农工民主党。2011年6月，他以95岁高龄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人生夙愿。

他是教育家，自1941年至1991年，先后在安徽省立徽州中学（今休宁中学）、安徽省立徽州女子中学（今隆阜中学）、屯溪中学（今屯溪一中）、徽州师范专科学校（今黄山学院）连续执教五十年，历任数学教员、副教授、教授。

他是书画家，家学渊源，在父亲黄骏教导下临习书法，在族兄黄莹影响下研学绘画，书攻魏碑，兼涉隶篆，自成一格，独树一帜。绘画则山水、人物、翎毛、走兽无不涉猎，尤擅画马，终成徽州近百年史上一代名家。漫画宗丰子恺，曾有抗战主题、唐诗选题、数学原理漫画集问世，令人叫绝。

他是诗人，将数学逻辑思维和文学形象思维有机结合，吟唱诵念，字斟句酌，作诗填词，一生不辍。除了失却的诗稿，尚存世间的诗词作品仍有百余首，涉及书画、家事、感悟、咏物、抒怀等，或豪放、或婉约，时间跨度长达八十年，贯穿风雨人生。

我静静地站立在黄澍先生墓前。他好像还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潇洒举止，依旧是温和的眼光，略带沙哑的嗓音，时光揉搓，记忆叠加，温暖依旧。此情此景，牵荡起情绪涟漪，让十载落寞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柔柔地托住，瞬间和永恒，舒适与安心，皆在一刹那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其实，在历史的长河中，在时间的尺度上，谁都不过是一粒微小的尘埃。逝者已矣，生者在寂寞中茫然前行，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得之而为声，沐浴之而成色。

旧事斑驳，梦里寻觅。想念黄澍先生，对我而言，是一番温暖的心灵羁绊，是一份来自岁月深处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