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届威尼斯电影节公布主视觉海报。艺术家Lorenzo Mattotti连续第五年绘制,今年恰逢影展创办90周年,将金狮奖拟人化为狮子女神。
威尼斯电影节创办于1932年,60年代末因政治等因素停办十几年竞赛单元。
金色是对20世纪初海报的参考,象征力量的雌狮身上充满了优雅和创造力。
90年后,金狮以活力和轻盈穿越历史。
她是希望的象征,同时也保留着凶猛和挑衅: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国际电影节之父”,威尼斯电影节首先以惊世骇俗著称。
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
1932年,表现师生恋的《穿制度的女孩》夺得首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技术成果奖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一次偶然相逢,且看《穿制服的女孩》(1931)是何水平:
老师为女生整理仪表,发现女孩全身发抖。
天啦,我怎能不紧张?
谁见了女神不紧张?
颜值是一方面,成熟女性散发的知性之美,对思念母亲的女孩的同情和宽慰,才是女孩五体投地的根源。
恰如其分地表现青涩、纯真的恋情的爆发,是对编导的巨大考验。
寄宿女校睡觉前老师检查宿舍,会吻一下女生的额头,个个如此,独她例外——
掺杂着母爱的吻,是对孤苦灵魂的安慰。
女孩的整个姿态,就像葵花转向了太阳,两个人都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师生恋即便放到现在也是非常敏感的题材,从政治正确的角度,《穿制服的女孩》美化师生恋固然错误,因为师生之间天然存在权力、服从关系;
另一方面,礼岂为我设耶?
影片细腻入微,情真意切,张扬人性,肯定师生恋, 明明思想反动,高超的艺术手法又让人欲罢不能,堪称百合版《意志的胜利》,尼采超人哲学的艺术再现:
第12届威尼斯电影节
1951年,黑泽天皇凭借《罗生门》摘得金狮大奖:
这是亚洲电影第一次赢得世界性电影大奖,黑泽天皇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和高妙的叙事手法征服了观众和专业的电影人:
随着戛纳、柏林电影节的强势崛起,国际电影节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威尼斯依旧保持前卫、高端的风格——
第23届威尼斯电影节
1962年,塔可夫斯基凭借[伊万的童年]荣获金狮大奖。
摄影之美,美在隐喻:
支离破碎的童年
第27届威尼斯电影节
1966年,《阿尔及尔之战》勇夺金狮大奖:
影片的许多爆炸镜头因太过危险,在今天根本无法拍摄,而只能以特效代替。
殖民统治的残酷和反抗的必然性:
西方自由派将“反抗”塑造成神话——
反抗者利用平民掩护是否能够代表正义?
神话里面有魔鬼:
第31届威尼斯电影节
表现亡命鸳鸯的公路片,人们首先会想到《雌雄大盗》(1967)、《天生杀人狂》(1994),以艺术品质而言,芭芭拉·洛登自编自导自演的《旺达》(1970)无与伦比,夺得最佳外国影片奖(相当于金狮大奖):
寄人篱下、找工作的苦楚、艰难,被玩弄抛弃、掉钱包的凄惶;
逆来顺受、拼命搭上亡命徒的战车——
察言观色,男友不耐烦,立刻停下,又想多吃一些;店家很有意思,双手抱在胸前,我就看看,我就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要搞什么幺蛾子:
笨拙地试图讨好男友,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尊严。
诸如此类的细节让人想起《大路》(1954),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甜蜜、悲怆。
从被冷眼到被重视、关爱,旺达刀尖上的幸福和太阳雨一样短暂。鬼使神差躲过一劫,男友已命丧当场:想要为你赢得未来,一不小心输了现在。
才女的字典里没有自恋,那简直是侮辱。对人物饱含同情,但绝不沉溺,很有分寸。
几十年过去,同类影片星光璀璨,但影迷依旧无法忘怀《旺达》,无法忘却她凄惶、无助的眼神:
第33届威尼斯电影节
库布里克犹如电影界的战神,字典里没有下滑、起伏,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一个巅峰到另一个巅峰,每部电影都能玩出花来让人膜拜,成为战争、黑色、科幻、古典、暴力、情色的经典。电影诞生以来,这样的大神仅有1个。
1972年,战神以《发条橙》摘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外国影片奖:
影片堪为暴力美学的里程碑。肆无忌惮的暴力场面与《贼鹊》、《威廉退尔》序曲、《第九交响曲》和《威风凛凛进行曲》融为一体,散发着撒旦般邪恶的魅力。
库神重新定义了音乐在电影中的地位,不只是烘托气氛,而且是叙事本身。
对青少年暴力行为的矫枉过正,显露库布里克深邃的哲学思考:无论是反暴力或任何理由,都不能扼杀人的自由的灵性,否则,必然导致国家暴力的强化,带来更大更不可抗拒更难以想像的灾难性后果。
第46届威尼斯电影节
1989年,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夺得金狮大奖,这是华语电影的第一座金狮:
国民党丢掉大陆,接着坑害台湾。
影片痛揭二二八事件的伤疤,宣泄悲情的同时,保留了必要的克制,没有让愤怒淹没镜头,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准。
男主摄影师是个有苦说不出的聋哑人,但他能用相机留下苦难的见证。
第52届威尼斯电影节
是枝裕和的近作《小偷家族》《掮客》虚假的温情令人作呕——
这是一个起点极高的导演,处女作《幻之光》(1995)呈现生命之绚烂、死亡之静美,自然、深情,一举多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摄影奖:
生命无常,女主背负奶奶独自离家出走、自戕的童年阴影;
好不容易有了温馨、可爱的小家庭——
爱人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远,毫无征兆、理由地自杀!
排解这一切,成了女主无法绕开的人生难题……
总体而言,是枝细腻、从容、精致,平淡中有凹凸、起伏,就是不够大气,螺丝壳里做道场,缺乏日本黄金一代的视野和深度,试图以温情脉脉的鸡汤淹没残酷的现实——
《幻之光》表现的生命悲剧意识,那种迷人的模糊和不确定性,如同幻之光一样昙花一现。
57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大奖
伊朗导演帕纳西的《生命的圆圈》(2000)聚焦男权、宗教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迫害,女性悲苦的命运是一个该死的闭环、圆圈:
21世纪,黄金一代逐渐凋零,政治正确肆虐欧美,电影越来越正确,也越来越温吞、无聊……
《三峡好人》《色·戒》《水形物语》《无依之地》等金狮奖作品,各种平衡,各种精致的媚俗……
《色·戒》致命伤在于剧情不符合情理:
组织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策划行动,不是给谁拉皮条的好吗。选择一个不惜用自尊、性命、一切代价取你狗命的情色间谍,必定慎之又慎,考察了又考察。
负此重任的关键人物起码要经得起性、爱情、珠宝、权势的诱惑,不是像《黑皮书》女主一样背负血海深仇、与敌人不共戴天,就是历经考验、无比忠贞的战士。
战士也可能叛变,但你必须给出充分的理由,这不是漫长、乏味、缺乏想象力的床戏加个戒指就能搞定的。
《水形物语》精英坏得淌翔,底层不仅善良,还充满正义感和生命的活力——
跨阶层、跨种族、跨性别算个屁,《水形物语》跨物种!牛逼不?佩服不佩服?
反派是白人精英、基督徒、执法者、该死的直男,有家有室——
亲们、观众们,在一个彩虹般多元的社会,这是病态啊,是原罪!
正派呢,当然是哑女(娱乐基本靠手)、孤儿、怪胎、黑大娘、老年同性恋,在异性恋男权社会苦苦挣扎……
《无依之地》无家可归的老妇人,独立、强悍,与同等境遇的边缘人把酒狂欢,到处是志愿者和充满善意的陌生人,多么美好的流浪,在21世纪的美利坚!
浪迹天涯,除了脚印,什么也不带走和留下:
多么政治正确,多么环保!
没有衣食无着、凄风冷雨、抢劫、犯罪,只有想走就走、野外烧烤、饱览西部美景、收获人间真情的浪漫!
自由派精英的自我感动、自欺欺人,被好莱坞推向全球,多元化的美国正在继续进步:
流浪吧,流浪是一首歌、一首诗、一幅画!
幸亏有小丑
2019年,在有限的缝隙中,《小丑》为那些被主流精英忽视的失败者、边缘人呐喊,契合法国、希腊、玻利维亚、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的情势,以6000万的制作成本全球狂揽10亿美刀,成为多年来罕见的现象级艺术片。
《小丑》致敬多部经典——
《歼匪喋血战》(1949)卡格尼塑造了一个有严重头痛病和恋母情结的黑老大:
为了实现母亲的小目标,黑老大焚身以火,像是在用生命回馈儿时得到的糖果:
妈,我做到了,世界之巅!
《小丑》中的母亲总是告诉儿子,一定要强装笑脸,你的使命就是给世界带来欢笑。
小丑很有孝心,与母亲跳舞、为母亲洗澡:
得知母亲放任男友虐待儿时的自己,还要强迫他笑对世界,小丑最后的慰藉轰然坍塌,发出渗人的惨笑。
由于母亲的愚弄,小丑的情绪反应与现实严重错位,笑比哭还令人难受。
《歼匪喋血战》和《小丑》中的母亲,象征问题家庭和病态的社会,自欺欺人,最终自食其果。
朝不保夕的工作和生活,向上走总是很难:
向下走容易多了,尽情起舞,越堕落越快乐:
他为什么变成“小丑”?
寻找问题的根源,并非为小丑辩护。
《纽约时报》《时代》《华尔街日报》有足够的理由给《小丑》打低分,因为自由派媒体就是问题的一部分。
被小流氓打,被华尔街精英打,前者是日益恶化的生存环境,后者是为富不仁的现实。
做鬼脸让小孩开心,被无理训斥,欲哭无泪,长笑当哭:
被同事构陷,生活在养母的谎言当中……
精英怒斥底层:“除非他们改过自新,要不然我们这些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会永远把游手好闲的废物当成没用的小丑。”
刺杀伪君子的段落自然而又突然,腥风血雨之后冷幽默和温情不期而至,艺术水平很高:
二手玫瑰有一首《因为所以》,没心没肺、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因为那个聪明,
我游手好闲;
因为那个漂亮,
我自然而然;
因为那个爱情,
我臭名昭著;
因为善良---
急转直下,充满自豪:“我虎口脱险!”
对啊,俺虎口脱险,您为啥就挂了呢?
小丑知道好歹:“盖瑞,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快走吧。”
大智若愚,任何人在任何时代,善良都是最柔软的盔甲,否则人类文明就无法发展到今天。
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好人也不一定是为了好报,而是只有与人为善才能让好人舒坦、快乐。
一直都在强颜欢笑:
片尾终于笑得灿烂、开心:
妈妈,我做到了!
为人们带来欢笑,世界之巅!
尽管是另一个舞台,一个更大更疯狂的舞台……
总体而言,影片呈现恶之根源,而不是将恶行合理化。
在父母的血泊中,蝙蝠侠即将崛起:
没有自由,人类一无所有;
缺少公平,社会不得安宁。
为了找到平衡点,人类社会博弈了数千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小丑》无法也不可能给出答案,能促使我们思考已善莫大焉。
由于多元化、取消文化、政治正确的束缚,欧美电影艺术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都会足够平庸,但我们仍然能够期待《方形》《小丑》《寄生虫》这样伟大的作品。
环境再恶劣,伟大的艺术家仍然能够在补违背艺术良知的情况下,呈现一种更真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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