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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昭|水乡的回忆

德昭

水乡的回忆

音乐:荷塘月色

水乡的少年,没有不会水的。

一般在8岁之后,家长就会有意教会孩子凫水,因为这在水乡完全是一种基本的生活技能。教游泳的方法简单而统一。盛夏,在孩子的渴求下,家长先是在浅水中面对面地手托孩子下巴,让ta按狗爬式反复操练,待基本熟练后,再渐渐引入深水处。这时候,孩子的兴奋完全被紧张所取代,ta总是胆怯地一再哀求大人不要放手,家长则一边假意地宽慰,一边瞅准机会突然抽手,并迅速游到不远处踩水,静观孩子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胡乱地拼命挣扎——此时的大人,非必要千万不可施以援手。孩子在饱喝了几大口河水后,一般都能自然而然地用上划水的动作。如此反复几次,绝大多数的孩子就能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独立漫游。

是故,家乡有句俗语:不喝沟塘水,哪会水中游。这与“梅花香自苦寒来”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刚刚学会游泳的孩子,就象刚刚会骑车一样,有瘾。吃了午饭之后,只要有空,就会往水里跑。沟塘成了孩子们真正的天堂,潜泳、仰冰、踩水、狗爬式外加脚有节奏地拍水和水中的各种游戏,缀织着他们消夏的每一个下午,使他们盛夏的每一天都涨满了快乐。

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事物的对立统一使得家长们不得不在孩子会水后,又限制孩子玩水。他们白天都要在生产队挣工分,如果孩子没有爷爷奶奶看护,在可能玩水的季节,每次出工前,总是要一再叮嘱孩子不要玩水,多数会在孩子身上画出各种记号。可是,他们前脚刚走,孩子们就会后脚跟了出来,总是要一直玩到他们快收工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返,曾经有记号的自己再补上。当然,这些小伎俩一般是瞒不过家长的。为此,孩子们没少挨打。但打归打,玩水永远都是痴心不改。

难以忘怀的是我9岁的那年,9月初开学没几天,秋老虎仍在逞威。中午我们走进教室,因时间尚早且闷热难耐,一些习惯了这个时候玩水的男同学便很自然地相约着来到了村后的大塘。大家因打水仗玩得特别开心,再加上才开学又多了新的玩伴,都忘形到了不知返校,等老师气冲冲地赶到塘边时,才知道大事不好。老师一脸怒气地把我们的衣服一件件拾起后,唬了一声“回学校!”掉头便走。我们七八个男孩子垂头丧气地一个跟着一个,裸体回到教室面壁——老师的这种做法现在看来确实很不妥当,也是绝不允许的,但在当年,家乡10岁以下的男孩子不上学时,裸体在外玩耍是很正常的事。

家乡虽然是水乡,但村前1公里外有三座小山。我们当年上学,出了校门除了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譬如挑猪草、挑小鹅草、放鹅放鸭等,就是玩耍。但囿于条件,我们只能在村庄四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孩子们久玩不厌的游戏除了玩水,不是到山上爬树掏鸟窝,用弹弓打鸟、打橡子、捡松果等,就是在村里玩跳格子、甩泥炮、抓石子、撞拐、弹玻璃球、玩纸飞机、打元宝、抽陀螺、丢手绢、躲猫猫、粘知了、逮麻雀,或用自制的竹木刀剑、手枪等玩抓特务、攻山头等游戏。待到十一二岁后,水乡男孩大多随着水性泳技渐如小英雄雨来,玩水家里大人已不再担心,兴趣便很自然地就由单纯的玩水转向各种渔戏,并通过渔戏不断提高自身的渔技。因过程中充满着紧张、快乐,并伴有成功的喜悦,而且通过合作共赢,还能加深小伙伴之间的友情,孩子们总是越玩越有兴趣,且积极主动,不知疲累。

一年四季,孩子们在水中不是逮鱼扳虾钓王八,就是捉泥鳅钓黄鳝逮青蛙,此中妙味,我在《少年渔趣》中已作详叙,在此不再赘述。值得一提的是逮青蛙。当年家乡的蛙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品种也多。除了土褐色的泽蛙和蟾蜍,青蛙有金线蛙、黑斑蛙、虎纹蛙、射尿蛙、青皮蛙等等,大的足有3两多重。人走在寂静的田埂上,前面总会不断传来“啪,啪,啪”的,大大小小的各类蛙受惊跳进水塘或水田里的声音。“听取蛙声一片”,绝对是家乡那时夏季夜晚的标配。

童年时,大人们夏天捉回一只青蛙,总是用细线的一头拴住青蛙的一条后腿,另一头攥在孩子手里,让孩子把青蛙当玩具玩。孩子们在自己会逮青蛙时,常常会结伴带上小竹篓和一根长约1米的小竹棍巡田埂去逮。泽蛙因太小,体长只有约5厘米,孩子们除了钓王八时用来做饵料,一般懒得去捉;蟾蜍因体表布满了有毒的疙瘩,孩子们都不愿碰。他们一般只逮青蛙,带竹棍除了能逼出藏身在草窠深处的青蛙,更主要的是为了打草惊蛇——水乡当年蛇多。

逮青蛙的过程充满了趣味和刺激。逮回来主要是为了喂鸭,人一般是不吃的。在水田没有秧苗或秧苗不深的时候,人走在田埂上,躲在埂边侧的青蛙受到惊扰会迅速跳起,留下一段美丽的弧线后钻人水田并快速在水中潜行一段距离,然后全身收缩紧贴在水下的泥土上,而且常常鸵鸟般将头埋在秧田倒卧的枯草下或凸起的泥土中;藏身在秧田中间的青蛙会悄然全身没入水下,惴惴然也作如是般躲匿。殊不知,由于田里的水一般都很浅,而且还比较清澈,青蛙水下潜行和躲藏时泛起的污泥完全暴露了它的行踪,人站在田埂上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它藏身的模样。此时,人空手下田便可轻松捉来。如此,时间不长,孩子们都能满载而归。

写到这,我忽然想到,其实,青蛙们如果能充分发挥自身弹跳力极强的先天优势,不断快速地跳跃着逃跑,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很难捉住它们。可它们偏偏舍长取短,岁岁年年都是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自掘坟墓。在它们的遗传密码里,可能明确含有这样的信息:那样做是最安全的求生办法。由此,联想到整个动物界,包括我们人类,这个富含哲理的命题还真的很耐人寻味。

待到秧苗葳蕤苍翠时,孩子们在秧田逮青蛙就很困难了。于是,他们将目光又转向了沟塘。藏身沟塘的青蛙虽然难逮,一旦入水更是难上加难,但过程刺激性更强,而且一般都是大青蛙,逮上十几个就能装上半竹篓。它们有的静伏在水生植物的浮叶或倒卧的树枝上,多数则隐藏在塘埂沟堤的内侧,须借助小鱼叉或匍匐在埂堤上用手偷袭才行。好在家乡沟塘众多,孩子们每次一般都会有较满意的收获。

蛙的繁殖能力极强,过去水乡的人们虽然每年都是几乎不讲节制地捕捉,年年还是多如牛毛。遗憾的是,后来随着化肥逐渐取代农家肥,特别是大量农药的使用,家乡各种蛙类渐渐变得稀少起来,甚至有的青蛙已经绝种,就连过去极为普遍不可胜计的泥鳅黄鳝和蛇等也变得不多见了。现如今,家乡山河依旧,青蛙和蟾蜍竟到了需要立法加以保护的程度,作为食物链最顶端的我们人类,难道不应该有所警醒吗?

掰高瓜、打莲子、踩嫩藕、采菱角是孩子们最喜欢干的事。过去,孩子们几乎没有什么零食,这些水生植物的果实自然就成了孩子们的最爱。高瓜,学名茭白,生长在一些水渠和沟塘边,都是野生的,每年的五六月份和十一月前后成熟两次,村里人谁都可以去掰。但早就惦记着的心急的孩子们是等不及高瓜成熟的,只要发现菰的茎明显有些膨大,是肯定要掰下现场当水果吃的,那是真的既香又脆又甜。孩子们一般现场吃好后,会将该处剩下的所有已发现的高瓜,能掰下的统统掰下带回家,然后第二天再巡察别处。大人们若想掰高瓜做菜,除了天冷时在一些水深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只能靠捡漏。

环村沟塘里的藕菱,除了野菱都姓公,只因比高瓜更香更脆更甜,绝对是孩子们眼中的水中极品,其诱惑力是可想而知的。只因数量实在太多,孩子们在里面采摘,只要不是太过分,大人们一般是不会说的。

藕塘里的荷叶可以用来遮阳,粉红的、瓷白的莲花可以用来玩耍。莲子现身的季节,正是天热的时候,孩子们如鱼般灵巧地穿行在荷梗之间,尤其是那荷叶田田、人迹罕至的地方,常常会有肥大熟透的莲蓬害羞地躲藏在那里。为此,孩子们就是身上被带刺的荷梗划出一道道的血痕,也是要勇往直前的。孩子们采莲后,一般都会在藕塘边将莲子吃完,然后乘兴在浅水区找寻那些荷叶尚未完全打开,最好是小荷刚露尖尖角的荷梗,用脚尖顺着梗底探寻藏在塘泥中细长而白嫩的藕梗子,用脚挑起,再弯腰或一个倒栽葱将其拽出,现场洗净大快朵颐。胆大而有经验的孩子,有时会走到荷叶茂密处踩嫩藕吃,那真的是“味道好极了”。到冬天,大人们打干藕塘起完藕后,孩子们就会带上锹——有的即使只有锹一般高,到塘里找寻漏起之藕当水果吃。而且,这种寻藕的行动要一直延续到来年的春水上涨。

家乡菱芰不分,都称为菱,到处都有,区别只是野生的和生产队的。野生的菱角小,大多是芰,四个角都很尖,但果肉密实味道更好,虽然村里任何人都可以去采摘,但由于极易被扎手,且吃的时候嘴也容易被刺,就像家乡极普通的芡实,因从叶到根全身长满锐刺,果实米又少,吃起来很费事而且每次都会被扎,所以孩子们在有其它东西可替代时,对其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

种植的菱芼不仅大,而且总是繁茂碧绿,密匝匝地涨满整个池塘或大半条长沟,人蹲在岸边不借助任何工具就可采摘。当然,水中采菱更能随心所欲。孩子们一般喜欢吃水中的生菱,因为这种菱不仅鮮嫩,吃起来方便,而且格外甘甜爽口。由于水里的菱角实在太多,且一茬接着一茬,菱芼落花后不久,孩子们常常会成群结队地到沟塘中踩水吃菱,直到水冷不宜再下水。其情此景,纵是现在想起,也依然让我满口生津,心驰神往。

我的黄金时代——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当涂水乡度过的。当年的行囊里塞满了“山笑水笑人欢笑”,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但人活得恣情欢乐,没有任何压力,就连回忆都是七彩而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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