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国
01
建水是云南四大古镇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背景，丰厚的文化积淀，殷实的物质遗存，加上丰腴的土地、明媚的阳光、丰饶的物产，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一个到过建水的人都会从建水的历史文化中寻找到自己的喜爱。
在边陲云南，建水无疑是一座色彩斑斓的小镇。我也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到建水，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和感悟。走在建水古老的街道上，那些光滑的青石板路，幽长的小巷，传统的汉族青砖四合大院，内雅外秀的门厅庭院……这一切无不彰显着汉彝两种文化相结合的建筑风格及传统文化的精髓。一座座雕梁画栋的老房子中，门、窗、檐、梁，琳琅满目的都是诗词、楹联、书法、绘画、雕刻，让人感觉进入了中国传统诗书礼仪的历史长河。在历史进入工业文明时代的今天，就古建筑来说，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有众多历史文明特征，在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对它进行任何认定的时候，就迅速消失了，给人留下了丝丝遗憾。在这一点上，建水是幸运的，它留住了文化也就留住了历史，也给人留下流连忘返的理由，想象不出如果没有了这些，建水还能称为古镇吗？
趁到部队检查工作的时机，我又一次来到建水，陪我们游玩建水的朋友姓王，很健谈，他告诉我们一个人要到丽江去玩，两个人要到大理，三个人则要到建水。见我们不解，他解释说，丽江、大理和建水都有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积淀。丽江古城个性张扬被称为艳遇之都，适合一个人在那里慢慢品味，运气好的话可以碰到异性，可以酿造一段浪漫故事；大理古城内敛，那里充满了浪漫气息，有天然的磁场，不用特意进行营造，适合两个人在那里谈天说爱，回忆过去畅想未来；建水则适合三个人的生活，这里具备了人生活所特有的内外部环境，最适合在这里居住。朋友这样一说，我们想了一下，似乎他说的有些道理。
“宋有青瓷，元有青花，明有粗陶，清有紫陶”。到了建水就不能不去看一下紫陶。建水紫陶已经成为中国四大名陶之一，这些年随着人们欣赏品位的提高，紫陶被越来越多的人认知，成为收藏的潜在股，许多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来建水购买紫陶使用和收藏。我起初不解，后来一个收藏界的朋友告诉我，随着其他紫砂的减少，产品肯定会越来越少，价值也会越来越高，随着紫陶被人们认知，紫陶升值的空间越来越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乎在一夜间，紫陶便声名鹊起走进人们的视野。
紫陶之都真是名不虚传，建水城里到处都是做紫陶卖紫陶的作坊和商店。我们来到一个叫师三毛的制陶师傅家，他是制复陶的名师，几年前，他成立了师三毛复陶文化有限公司，进行紫陶研发、制作、销售，进行紫陶文化艺术交流。他制作的好几件作品在全国陶器中获过大奖，在紫陶领域中有很高的威望，可以说是紫陶的领军人物之一，他带我们来到他的制陶车间，车间里摆满了各种刚制好的陶坯，现在制陶也用上了机械化，没有了传统的烧炉，改成了电动烧制烤箱，制坯也用上了机器，院中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色彩的泥土，他说这些土有上千吨，可以供他烧制十几年，在院中的各个房间，工人们有的在拉坯，有的在绘画，有的在填充色彩。师三毛师傅告诉我们，一件陶制品的产生需要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彩绘等过程，经过这么多过程的打磨，才能产生一件上好的陶品。参观完作坊后，我们来到师三毛师傅的陶器商店，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烧制好的紫陶，这些陶器体如铁、明如水、亮如镜、声如磬，紫陶在灯光、阳光下发着蓝幽幽的光，很容易把人带入一种神秘的境界中。
我从北京刚来云南时曾经来过建水，曾经在一个姓绍的师傅那里购买过一个菊花瓶，从建水回来后曾写过一篇紫陶文章，我把写紫陶的书给了师三毛师傅，他很崇敬有文化的人，他见我写文章赞扬建水的紫陶，很大度地送了一件他刚刚制作的十二生肖壶给我。有一个紫陶烧制的笔筒，通身发着青铜般的光泽，显然这个紫陶融进了主人的思想，有了灵性，用手敲一下发着清脆悦耳的声响，这个笔筒标价八百元，师三毛师傅见我在这个笔筒前驻足，他知道我喜欢便笑了笑说如果喜欢给一百元这个笔筒就是你的了。旁边被雇佣卖东西的小姑娘说，这个价格不能卖，这点钱还不够功夫钱。她说的没有错，刚才从制陶车间出来我们知道了每一件陶品所花费的功夫。师三毛师傅说，别人这个价格肯定不行，但他是个文人，又给我们建水写过文章，半卖半送给他交个朋友。我也笑着说，姑娘我回去抽功夫给你们写点文章再给你们宣传一下，这样你也不亏，甚至还赚便宜了。在师三毛师傅那里，我们一行又购买了一些紫陶，每个人都有收获。
02
师三毛师傅陶器店的街对面不远处就是建水商品街。街上商品琳琅满目，街上很有特点，一边是陶制品，一边是各种小吃，难怪朋友说这里适合三个人来生活，各有所取。街上游人如织，各种陶制品应有尽有，价格不一，既有上万元的精品，也有几元的陶器。我们穿行在各个陶馆，聆听着店主给买陶人讲陶文化，各种陶制品看得人眼花缭乱。游客们大多都是外地来这里购买陶制品的，在这里大家都心满意足，不虚此行。购买完陶制品，转过身另一边就是各式各样的建水小吃，许多人购物累了，转一下身随便找一个凳子坐下，一边吃一边感受这里的深厚的热闹气息和文化氛围，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在一个小摊前，摊主跟我们聊起了这里的前世今生，他告诉我们唐元和年间，南诏政权统治势力延伸到建水并筑起了惠历土城；南宋末年，北方铁骑挥师南下，忽必烈的蒙古军队渡过金沙江征服了云南，中原文化开始进入南方；元代起，建水即成为滇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开始了长达七个世纪的繁华与鼎盛；明洪武年间，随着或官或军或民或商的大量中原移民的到来，中原人士与少数民族在这片富庶的土地上开始了两种文化的交接。中原人士以开疆拓土的无畏精神，将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先进农耕文化及伟大的儒家思想哲学带到了这块蛮荒的土地上。
“用夏变夷，无远不服。”对于山高水长的建水乃至整个云南来说，以先进的儒家文化来征服蛮夷大概就是最强有力的手段了，而正是这两种文化存在着的巨大落差，使其产生了最迅速的融汇。于是有了今天众多的庙宇、书院、民居等显性的物质资源，有了建水今天因千年文明的惠泽带来的斯文之风与厚德之理。
夜里我们来到了建水湖边欣赏夜色，建水是一座因水而得名的城市。1200年前，建水彝族先民还在耕牧繁衍于惠历海边一片丰茂的水乡泽国。伴随着“步头、巴甸、惠历”每一个与大海相关的名字，古建水人一直沿袭着一种恬淡耕耘的生活方式。湖很大，方圆有近三公里，夜色中周边建筑上绚丽的灯光将一池湖水染成了斑斓的色彩，亦幻亦真，像是在梦里。周边全是到这里来散步和游玩的人群，一个城市有这样一池湖水，这座城市就显得生动活泛起来，湖顶上传来一阵歌声，朋友建议我们上去看一下建水特有的歌声小调，到云南来后，充分感受到地方的文化特色，因为这些小调糅合了当地的习俗和文化，这些小调我们听不懂，就婉然谢绝了朋友的好意。
03
我们沿着湖边走了近一个小时，朋友见我们走累了，非要带我们到他的朋友那里去喝茶，盛情难却，我们跟他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古老建筑旁，这里的建筑令我们目瞪口呆，没有想到在边陲之中的一个小县城里还有这样一座如此气派的仿古建筑，雕龙画凤，明清的雕刻在这里都能找到样式，在喧嚣的城市中还有一个这样的别样风景不能不叫人惊奇。朋友带我们参观了一下，每一个窗子每一根柱子都做工精细，堪称精品，如果他不告诉我们这是一座新建筑，人走进来恍惚走进了历史。朋友告诉我们，这座建筑之所以在黄金地段政府给批下来，是因为他的这个朋友帮助政府修路，政府没有钱付给他，最后把这块地给了他。他的朋友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便萌生心意，想为建水古镇锦上添花做点什么，他从小喜欢古建筑，后来做起了这座古建筑，给这座历史悠久的小镇又增添了一个新的景点增加了新的厚重。
这座建筑集吃居休闲于一体，我们问了一下房间的价格，服务员告诉我们，最好的房间一个晚上八千八百元，普通的房间一个晚上也要上千元，即使这样，也不赚钱。服务员告诉我们，全部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每个月这些建筑都要刷油漆，刷一次就得五六万。我们感到太贵，做这个买卖有点赔本，朋友说，不能这样算账，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得就是失，失就是得，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座建筑的价值会越来越突显。它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都不是用钱能来衡量的。朋友告诉说他这个朋友好赌，所有的家产基本上都赌完了，如果不建这个建筑，钱也会被赌掉。有了这个建筑，他把心血都用在了这个方面，给自己留了后路也给建水留下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
参观完后，朋友在一个客厅中请我们喝茶，建这个仿古建筑的朋友听说我们来了，特意跑过来见我们，寒暄后，他对泡茶的茶师说，我有事不能陪他们，把我最好的茶冰岛拿出来泡给朋友。今年冰岛的价格一路飙升，好的冰岛被炒到30多万元一斤，物以稀为贵。他告诉泡茶的小姐说，第一泡八秒钟就可以了。果然小姐烧好水看着表，八秒钟后给我们倒茶喝，淡黄的茶水喝到嘴里留下了清淡的甘甜，满口生津，好茶就是好茶，我们赞不绝口。我来云南这么多年，对茶的研究一无所知，小姐告诉我们，像冰岛这样的好茶，水温要达到90度才好，水温度太高和太低都影响茶的口感。冰岛这样的好茶可以泡三十次，小姐说的不错，每一泡都有不同的味道。时间关系，我们泡了第九泡就要走了。临走时告诉泡茶小姐，这些茶不喝扔掉可惜了，我们走后她可以接着品尝。小姐笑了一下，算是对我们的感谢，走时亲自把我们送出门外。给人玫瑰，手留余香。
我们居在新建的宾馆中，第二天天亮后，我拉开窗帘，整个建水呈现在我的面前，从高空俯视可以看到建水城的全貌，建水中的古老与现代、喧哗与静谧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显得那样和谐。我突然想，华夏中原文明融入了“散处山谷”的边民之中，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在远离中原的彩云之南的边缘地带扎下了根，并以其强大的生命力续写着新的辉煌，这可能是当初先人们所没有能够想到的。
远处淡淡晨雾升腾弥漫开来，刚才还清晰的城市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在一瞬间，眼前什么也没有了，整个城市像变戏法一样消逝了，我闭上眼睛，放飞思绪，努力想象着这座古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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