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阿尔泰之行--蒙古国游记之一

文: 斯勤   图: 其其格

2015年9月17日，我和夫人其其格应蒙古国家公共广播电台记者、诗人孟和图日邀请，一同从乌兰巴托启程，前往他的家乡-戈壁阿尔泰省（Говь Алтай Аймаг）。

说起孟和图日，我们国内知道他的人可能不多，但大家耳熟能详的蒙古国歌曲《温柔的人间（Зөөлөн зөөлөн занбуулин）》，词作者就是这位孟和图日。

我们一早出发，沿图拉河向西走到龙山，过桥拐向西南，进入前杭爱省。

       图拉河

 龙山

经过前杭爱省首府阿尔拜赫雷不久，路边有马的塑像群。一座建筑物的大门上写着“蒙古人民骏马纪念园”（МОНГОЛ ТҮМНИЙ МОРНЫ “ИХ ШҮТЭЭН”）。蒙古民族热爱马，被称做“马背上的民族”，把马当做最忠诚的伙伴。其实我们这次远行，也和马有关，只是当时我和其其格还不太清楚。

前杭爱省骏马纪念园

我们下午到达巴彦洪戈尔省首府巴彦洪戈尔市，登上巴彦洪戈尔市西边的小山，整个省城尽收眼底。除了在社会主义时期建造的机关、学校和医院等较好的建筑外，没有什么像样的现代化建筑。

我们夫妇俩和孟和图日在巴彦洪戈尔市合影留念

我们住在孟和图日亲戚开的三层小宾馆，晚饭主餐是每人一盘俄式牛肉土豆大米饭，俄语古力雅什（гуляш）。毛主席在一首诗里讽刺苏联式共产主义的名句“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说的就是这个古力雅什。当时的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说，如果人人都能吃上古力雅什，共产主义就实现了（大意）。

第二天，我们驶入茫茫戈壁，植被明显变稀，牛羊也少了。戈壁滩上游荡着一群群骆驼，有的低头吃草，有的懒洋洋地转过头看着我们。我的目光撩过驼群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阿拉泰山脉若隐若现。

拜达拉格河

过了“蒙古秘史”中记载的拜德拉格河（Байдраг гол），中午时分我们到了一个叫做“博查干”（Буу цагаан）的小县城，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在我们喝着奶茶等待上饭的时候，听见另一桌的一位老者在讲：都说中国的摩托车质量不好，为什么中国人自己用什么事都没有？其实就怪我们自己，一辆摩托车骑上5、6个人，它能不坏吗？我暗笑，真是“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竟在这里遇到了中国产品的“代言人”！

过了博查干苏木，就没有了柏油公路。这时孟格图日老兄自告奋勇开车。其实刚出乌兰巴托他就开了一会儿，因为他平时开右舵日产小车，对方向盘在左边的凌志小越野掌握不好，右轮经常跑到路边上。山间土路本来狭窄，加上路边的尖石多，我非常担心他会把车轮弄破了。果不其然，右后轮撞上路边的石头，划了一个大窟窿，轮胎报废了。目的地还有将近200公里，而且是大部分是土路，我担心备胎坚持不到阿拉泰。蒙古管备胎叫事故胎（Аваарын дугуй），况且我们那辆车的备胎比其他轮胎小一圈，车起来明显的右歪。

这一路，尤其是从阿尔拜赫雷出来后，来往的车辆很少，如果事故胎再撞破，需要救援。问题是这地方有没有救援还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幸运的是走了大概一百公里左右，就上了刚修好的柏油马路。从坑坑洼洼的土路走上平滑如镜的公路，感到惬意而又幸福。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上了公路小凌志跑得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戈壁阿尔泰省首府阿尔泰市。戈壁阿尔泰省位于蒙古国西部，面积14.14万平方公里，人口 7 .1万人。走到这里，其其格我俩还没弄清楚此行的目的。孟和图日从乌兰巴托出来前只跟我们说去他故乡参加那达慕，我们没细问，也用不着细问，我们也想看看蒙古西部大草原。

孟和图日开车走在他熟悉的老家，从市区东面绕到南面，进入一个大院。这个大院是戈壁阿尔泰省公路局，相当于我们的交通局。孟和图日的铁哥儿们、公路局局长钢卓力格先生接待我们，在他办公室兼会议室吃了包子，喝了奶茶。钢局长派人给我们找凌志车的轮胎，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整个阿拉泰市只有两辆同样的凌志车，根本没有多余的轮胎。最后，硬是从一辆车上挑最新的轮子卸下来给我们装上了。

戈壁阿尔泰省政府大楼

黄昏后，我们往西北方向出发。天黑了，我们跟着前边的车走。路况非常不好，典型的搓板路，我们走不快。后来钢局长亲自过来掌舵，在漆黑的戈壁大草原驰骋。车队突然停了，依稀能看见几个蒙古包。我看一眼里程表，我们已在戈壁土路上狂奔了250多公里。

打开车门，一股从没闻过的清香气扑鼻而来。似草香，又像是花香，一直香到心田，在这漆黑的戈壁草原让人陶醉！

戈壁沙葱

其其格睡在车上，我被安排在一个蒙古包里，和男士们在羊毛毡子上和衣而睡。没睡多久我就醒了，天已大亮，走出蒙古包，看到一大片绿油油的沙葱，有半尺多高，原来香味儿就来自于它。朋友们说，夏天的沙葱因干旱几乎枯萎了，半个月前下了一场晚秋雨，沙葱又长出来了， 而且长得特别好。我们老家没有沙葱，没有闻过野地里的沙葱味，怪不得这香味儿有些陌生。

这个地方位于戈壁阿尔泰省呼和毛利图苏木（Хөх морьт сум），属于肚脐眼戈壁，（Хүйсийн говь）是蒙古国三十三个戈壁之一。

往前走一会儿，看见一块那达慕告示牌：本省著名驯马手T. 钢卓力格的云青快马卸鞍归野仪式（Аймгийн алдарт уяач Т. Ганзоригийн ХУРДАН БОР МОРИНЫ ЗОДОГ ТАЙЛЖ  ОНГОЛОХ ЁСЛОЛ），告示牌上历数大青马从3岁开始至年老体弱，在本省以及蒙古西部各级比赛中的创造的成绩。就是说，主人感谢大青马为家乡和其主人所创造的成绩和带来的荣誉，在它年老体弱的时候授予它神圣的荣誉和最高的待遇，它从此获得完全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再驭驶它，直到它老死。为此专门举行一场小型那达慕，邀请父老乡亲参加，共同为大青马庆贺！

      为大青马举行卸鞍归野那达慕的告示牌

庄严的仪式开始了。首先由一些年轻人用车拉上大青马到远处耸立的呼和毛利图山，让它告别家乡。其其格我俩也开车跟着过去，到了山脚下才知道女人不能上此山。我一个人往山上爬，但是太陡太费劲，只好止步回头。从半山腰上往远处看，广袤的大沙漠望不到尽头，闪烁着斑驳的银光，那么壮观，那么迷人！

从呼和毛利图山回来，那达慕开始了。虽然规模小，但那达慕必不可少的摔跤、赛马和射箭样样不缺，轮番上阵。最后的压轴戏是给大青马唱颂歌，脱缰绳。钢卓力格牵着头上挂满奖牌的大青马走到台前，当地著名的颂歌手高声唱颂了大青马的平生和战绩，钢卓力格把鲜牛奶滴洒在大青马的头上，放开缰绳让它自由离去。但大青马频频回头，大声嘶鸣，不愿意离开它的主人。钢卓力格满含泪水，挥手赶它走，那场面真是催人泪下。我感慨人与马的亲密关系，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说蒙古人是马背民族。

钢卓力格与大青马依依不舍

那达慕结束，大家聚餐，吃了手把肉。天色已晚，我们要往回走，钢卓力格安排一位老司机给我们开车。这位司机五十出头，已经有30多年的开车经验。俗话说行行出状元，我平生还没有碰到这样的司机，感觉他不是在开车，像是开飞机。在戈壁搓板路上，他开得又快又稳，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

突然，车前头跑过几十只动物，个头比鹿小，跟狍子差不多大，但奔跑的姿势完全和狍子不一样，是低着头翘着屁股跑。司机说这是蒙古戈壁特有的蒙古羚羊（Бөхөнг），跟藏羚羊差不多。路边偶尔还能看见前腿短小、后腿粗长的小动物在跳跃。我认得这个小东西是跳兔，蒙古语叫阿勒格达（Алагдаа）。小时候我们老家很多，不过现在很难见到了。

我在汽车摇篮般的晃悠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省府阿拉泰市。

第二天是好天气，我到大街上转转，看到一座塑像，我认出那是扎斯莱先生。1993年我在蒙古国家电台华语部工作时他任政府总理，他后来多次当选国家大呼拉尔议员，在蒙古政坛很有影响力。他去世后，家乡为他竖了这尊雕像。

扎斯莱先生塑像

两年后，在2017年举行的省公民代表呼拉尔（省议会）的选举中，钢卓力格竞选省议员获胜，还被选为省议会主席。我想，对一匹马都有深厚感情的人，对人民群众一定会更负责任吧！

作者介绍

斯勤：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蒙古语部原主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乌兰巴托节目制作室前总监

其其格：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行政处总务科原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