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老吕推荐我介绍一些关于庐剧(小倒戏)的东西,说来真是惭愧,我虽然看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但是并未对其有更详实地了解,不过还在还有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也不怕大家笑话,说给大家听听,权当一乐。
众所周知,合肥方言话不好听,尤其语速过快的时候,往往让外地人某明奇妙,但是一板一眼唱出来,虽然稍好听辨,却也不甚上的大雅之堂。尤其是庐剧本子里以前有一些唱词却无异于泼妇骂街,先贤说合肥民风彪悍,倒是于此可见一斑。
我家时代居住于合肥,虽然也来往于肥西、寿县一带,不过在合肥的时间却要长得多,父系家族里惯于听庐剧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听平戏的却是一抓一大把,我的叔公建国初曾出任肥西供销社主任,属于一把手之列,虽然身在公门,却是不折不扣的票友,尤擅贵妃醉酒一折,对梅兰芳更是倾慕有加,可惜这位老爷子最后因戏失去供职,最终破家亡身,现在连墓都找不到了。
再说我母系亲戚这边,听戏的倒也大有人在,却止知听听小寡妇拜年之类的小戏,于黄梅京戏之类一概无爱,大约是其乡下人,而演员也颇不愿到穷乡僻壤遭罪之类的缘故。
不过这中间却出现了一个异类。
话说,我的某位舅舅,年轻时不识一文,等到子孙成群的时候却也只会写得自己的名字,结果却整出了万贯家财,是小镇的第一个万元户,后来又自己鼓捣出来个庐剧团,还弄了辆美式吉普在镇里横冲直撞,很是洋洋得意了一番,不过老人们却不喜欢,因为我的这位舅太爷总是把那些演员养在自己家里,有活儿的时候才拉出去,本来也不指着这个挣钱,结果却搞得花钱如流水,给演员置衣裳办首饰,给团里添家什玩意儿,还有伙食人员薪水等等,三年下来,竟是一文不赚,反倒白白送出去不少。虽是乡下,老人对唱戏的也不待见,毕竟是下九流不是,倡优一属,总认为这样会败家,老人们痛心疾首,吃喝嫖赌抽大烟玩戏子,这不是庄户人家的作风,无奈咱这位舅舅颇具威势,纵是长辈也拿他没辙。
那时咱家还小,声音刚变过来,却不小心失败,发音尖细,不甚好听,却被俺舅旗下的一演员当众夸奖,说我是唱小生的料,不过那时俺刚学了俺家的表叔数不清,一心向往大红革命有为青年,谁还愿当小生,便给了他个白眼。这一白眼不要紧,现在回想,要是当年真从了这人学戏,说不定今日能混个政协委员什么滴。
后又记得某日,舅舅带人拉着家伙去镇上的剧场,说是要演《铡美案》,我也跟着去凑热闹,那剧场建于建国初期,舞台地板都是木头的,踩起来咚咚作响,场内大约可容贰佰人,在小镇算是大型建筑。一会卖票收钱开锣,出将入相,好不热闹。偏是我坐不出,那包老爷还没出来,我就溜出去透气了,去剧场对面的一户理发店闲坐,小镇里大半都是亲戚,我又是地头王的外甥,谁见了不客气客气,那店家婆子就让我坐那扯着模特假人的脑袋玩,没一回,俺舅溜达溜达过来了,本以为是来拿我的,谁知道他进了店,也没正眼瞧我,直冲那婆子而去,说是要借一物什,具体没听见,不过出门的时,那假人的脑瓜子却不见了。
没得玩了,只得跑去后台嗑瓜子,顺便从帘子缝瞧,正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押着陈世美出来了,只听台上一声喝,那负心汉的乌纱蟒袍便被扯了下来,动作极为灵巧,一袭白衣的陈世美居然看起来有些俊美,一想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来了,就是那位说我适合扮小生的演员。这厢陈世美还在嚣张,那厢包老爷就要拿他的头祭虎头铡了,包老爷喝完,那四大护卫把那负心汉便举了起来,绕场一周,铡刀伺候,此时灯灭,台上咚得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灯亮,只见台上赫然一颗血淋淋人头,台下尖叫声一片,有叫好的,有吓哭的,有苛斥小孩子的。
陈世美既死,秦香莲心事遂了,那公主只得守寡,所谓铡死一个,心疼死两个,说得就是这二位,您说这二位要是和睦相处,分个上下大小,那陈不也坐享齐人之福么。
戏毕竟是戏,唱完了就散场,该干嘛干嘛去,也别多想,想多了就真应了那傻子疯子的话了。
只是最不明白的是,那人头是怎么回事?隔了两天再去理发店溜达,未进门便见那店家婆子忿忿地在洗刷什么物件,仔细一瞧却是那模特的脑袋,一池血水……。
我便恍然大悟了。
又过了两年,舅舅因被诈骗致使气结于胸,最后医治无效去了,继承家产大表哥最厌这些唱戏的,找了个由头,把人都撵了出去,箱子胡琴家什也就一把火烧了。没了家伙摊子那只能散伙,剧团也就只好因火而终,真正曲终人散了。
前些日子,我又回到小镇,那剧场似在翻修,闷头竖了好大牌子,写着群众文化娱乐中心的字眼,小镇对面的剃头店还在,只不过有一半已变成了按摩房,那店家婆子已认不得我,见我站在门口,便走出来,“老板,可要按摩啊,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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