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寻常的早上
从幽暗的巷子立里钻出来
日复一日地
需要头也不回地赶往地铁站的人
突然瞥见
路边的草丛里挂满露珠
啊，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又是怎样无法启齿的悲楚——
上天为了取悦我这样
一无所有的人
到底有多煞费苦心。
2018-07-18 06:36
康雪的诗︱夏夜我们找到自己
《夏夜我们找到自己》
在阳台上吹风。
月亮斜在上空，安静地发光
（别说科学上的事了，我说它发光
就是发光。）
夏天若只有夜晚，只有
这样的夜晚。多好
我们把身体放在灯光下，把心
放在高处。
抬头就看清楚了。抬头
就有风吹过。总有这样一个时刻
我们合上影子
仿佛月亮的一部分。
《一个月只圆一次》
外婆走进巷子里。一边走，一边丢下
小月亮。那么多
红的，绿的，长毛的
哭泣的，戴帽子的，笑起来没有门牙的
好像一生去过的地方，一生
见过的月亮
都被我捡起来了。外婆还在前面走啊
越走越快。她要走到巷子尽头
穿过马路
就变成小妹妹回来
穿碎花裙子。还歪着头问我好不好看
《一个环形的下午》
那些红色的叶子是打着漩涡
飞走的。它们绕着操场
认识了每一个人。可能也有些
是它们不喜欢的
可能就包括我。
我显得那么无趣。抱着空掉的书包
在树影里打瞌睡。这时候
如果有人向我借一支笔，我想我还是会
幽默一下。给他一棵巨大的香樟
《雨夜让他辽阔》
他享受这一刻。大雨落下
湿透一切可以湿透的。包括日期
和他隐藏的
坏脾气。
路灯一盏一盏的
擦过他的额头。仿佛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布满星星
《我想我应该深爱我的手》
这个小镇有很多太阳。春天的样子
挺好。行走在风尖上
我的身子那么轻。那么轻
快递员在街角。要给我一些书
一些石头
我捂在怀里。想起他提过的爱情
像我的手
有些鱼鳞尚未退去。
《水中月》
有人说要娶我。刚好夜深
他不知道我没有他想要的一切
阳台上的风总想留下痕迹
我从未点头
一些树叶，在寂静的刀面上
剖开自己
那么薄的爱意。他扶着
一些我脱口而出的月色，走了太远
《镜中花》
这个冬天，我若能摘一颗草莓
有些句子就会好看些
镜头里可能还有一张邻居的脸。风和霜
从另一扇门进入
我的毛衣和裙子，都那么新
他说要准备好。穿过长长的马路
走到那本旧书的扉页上去。
《挑着一担花的女人》
在大街上找公交站牌，她正好
从我身边走过。栀子香
若有若无
我跟上去。箩筐里还有百合，玫瑰，白桔梗……
“十块钱三束。”她抬头看我
眼神温柔。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真的好看呢
一朵花，挑着更多细细的花
在低头走路。
诗人简介：康雪，常用笔名夕染，1990年生，湖南怀化人，暂居长沙。曾参加第四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有作品发表于《诗刊》《青年作家》《中国诗歌》等。
康雪，曾用笔名夕染。1990年生，湖南新化人。曾获2016年诗同仁年度诗人奖、2016年湖南年度青年诗人奖，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花城》等。参加第34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回到一朵苹果花上》。
◎ 时间
时间从野外回来时携带了一身的香气
但它又如此疲惫啊
得在一个人身上重新开始。
时间敲响了婴儿的房门，它的确疲倦极了
但又如此礼貌――
它进屋前抖了抖蹄上的灰尘。
时间在婴儿身上一鼓一瘪地呼吸
时间如此洁净。
◎ 折痕
给你写一封玫瑰味的长信。
但毫无感情。我渴望爱上一个十指修长的
画家
他不用爱我。
或者一个流浪歌手，他的声音沙哑
像有片天空，从一只小麻雀的内部飞过。
我长期生活在理想之中
你不会真的收到我的长信。但你爱我吧
但――
不用怜惜。
“这是一封旧信，折痕里只有你的马车
缓缓经过。”我的马车最终
破旧，我的马像你一样消失。
◎ 致R：在梦中
重逢时你的样子清晰，笑起来
仍是一个孩子。
我们快速地经历了所有分别的时光
在空旷的雪地。你的一只手搂着马匹的脖颈
另一只手伸向我
这个过程只融化了几朵雪花。
但又那样漫长――
醒来时我仍想着马匹的鬃毛正透着
湿润的热气，你的手指还在轻微地抖动。
◎再致
一个人能哭泣是好的
哭泣只是放出身体里冷却的星星。
我想你恨我。恨也是好的
恨和爱一样珍贵。
将雪暖成回忆，将回忆置于险境
也是好的。在漫长的冬天
我要先于你，熄灭河流上的波澜。
我要先于你，与自己失去联系。
◎深处的爱都是很苦的
一只蜜蜂告诉我它最喜欢的花
就要开了
这一生何其美好。
我美丽而纤弱的邻居，在白昼采蜜
我美丽而纤弱的婴儿
正在用第一颗洁白的乳牙
在黑夜采蜜
月光从她的边缘分走一点甜
我却想从她的深渊，分走所有的苦。
◎给女儿之雪花
即使你是我身上的一个破绽
我也觉得很好。
你吃奶时，常常翘着迷人的
小拇指
这种无意识的美丽
像冬天落在一个人身上的雪花
它们消失前
会发出荡气回肠的尖叫
这尖叫你不一定听得到，我也不能
但我们可以认为
这仍然是美好的痛楚
毕竟消失时，大雪暖着小雪。
◎静止
钟表上的时间，永远停在了
九点四十二分
零八秒。
与其说它坏了，还不如相信
它对这个尘世，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回家
从车上下来，安静极了
这里的阳光只像阳光，风只像风
这里的路
只用来慢慢走
水牛也只是
吃草的水牛。不看你
也不看
玉米不及腰深，西瓜藤才开小花。
◎同类
我喜欢这个人，他的笑容
有些空旷的样子。甚至有时候，会啪嗒啪嗒
掉下水珠
但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的――
一个人的笑容有些漏雨。
◎融化
有一种鸟叫肯定特别好听。
就像一群孩子，飞快地跑过树下
这时，雪簌簌地
从枝头上落下来
地面的每一双脚印，都会自己走回去
找到消失的人。
◎致陌生人
我们都太孤独了。但走进
餐馆
仍会选择无人的桌子
冬天多雨，阴冷
比起开口说话，冒着热气的面条
更让人心窝一暖。
我们都太孤独了
但刚走出门，就闻到腊梅香
像无偿获得一种，很深的情谊。
◎墓志铭
问出的话是黑色的。被答出的
是皎洁。我活在低处，但高空必然
有颗与我重叠的星辰。
我有幽静的伤口，在躯体之外
我有浩瀚的爱意，但拥挤在一滴雨中。
我数月前埋下的花种
一朵芽都没有长出，我无梦可做。
但亲爱的妈妈
一个人最后毫无骄傲可言。我能爬上
悬崖，却爬不过自身的陡峭。
◎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在葡萄园里，踩着他的脚印
雨后的泥土，这样柔软
像突然爱上一个人时，自己从内部深陷
可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从未在天刚亮时，就体会到天黑的
透彻和深情。
这深情，必是在远方闪耀而仍被辜负的群星。
我真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在葡萄园里，我知晓每一片空荡的绿意
却不知晓脚印覆盖脚印时
这宽阔而没有由来的痛楚。
◎水牛
它吃草的样子，真是温柔。
它的尾巴
甩在圆圆的肚子上，也是温柔
它突然侧过头看我，犄角像两枚熄灭的
月亮，但它的眼睛
黑漆漆的，又像蓄满了水。
我们短暂的对视，再低头时
它脖子上的铃铛发出
轻微的响声――
我们就这样交换了喜悦，我们将
在同一个秋天成为母亲。
◎道路
天空中飞鸟的曲线
石头下虫蚁细小的足痕
植物叶脉里奔腾的水
那么多神秘的路途
我永远无法踏入，但婴儿能
我的婴儿刚学会坐立
庞大而美丽的地球在她的臀部下方
缓缓转动
她很快就会行走
她生来就在行走。
◎婴儿与乳房
以前不知道，天生柔软的乳房
能变得比石头还坚硬
不知道石头里有河流
河流里有怎样壮阔的温柔与暴力
这暴力是婴儿独自承受的。
以前不知道
不是一生下婴儿就能成为母亲
不是掏出乳房就能轻松地
喂养这个世界
是婴儿，以非凡的耐心
慢慢教会一个人成为了母亲。
是婴儿
让普通的双乳有了潮起潮落
有了月亮一样的甜蜜盈亏
是婴儿，平衡了一个母亲乳房内部
与外界无垠的疼痛。
康雪，曾用笔名夕染，1990年冬天生，湖南新化人。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长江文艺》等。
雪
雪必然是，从高处
舍弃
从低处，抚慰人心。
雪必然是婴儿、泪水、他日重逢
雪必然是
你
是人间配不上的爱和失去。
同类
我喜欢这个人，他的笑容
有些空旷的样子。甚至有时候，会啪嗒啪嗒
掉下水珠
但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的――
一个人的笑容有些漏雨。
十月
我从未感到悲伤。但他人的哭泣
让我满眼泪水。
无名的野花，红色果实……
我拥有很多年类似的记忆。我从未想要
获得什么
但真切的空荡，仍让我颤抖。
我知道上帝并不存在
但我又时时着迷，每一片坠落的树叶
正从拥挤的上帝中穿过。
植物园
三月时，来这里看花的人
比花还多
而今，满园的郁金香已经消失了
只有门口那头牛
还在埋头吃草
它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回 家
从车上下来，安静极了
这里的阳光只像阳光，风只像风
这里的路
只用来慢慢走
水牛也只是
吃草的水牛。不看你
也不看
玉米不及腰深，西瓜藤才开小花。
寂 静
土豆才被埋好。玉米才发芽
油菜长得很高很高，蔷薇爬上椭圆的屋顶。
一棵几百年的大树
叶子刚好浓密，麻雀叼走一些苹果花。
这是一个有雾的早晨，神明独自路过
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融 化
有一种鸟叫肯定特别好听。
就像一群孩子，飞快地跑过树下
这时，雪簌簌地
从枝头上落下来
地面的每一双脚印，都会自己走回去
找到消失的人。
去看你
一些声音在坠落。更多声音
顺着床沿
与我挤在狭小的梦中
我们避开光，踩着咯吱咯吱的树叶
从四川边界
一直走，一直走。从雪走到雪融化时
我们听到一个人轻轻地
把自己放下。
婆婆纳
“这种草三月会开花。细细碎碎
像雨雾 像刚开始恋爱。”
她的眼睛。水深三尺
说什么映什么。好像去年就蹲在这草中
一起开过。
“它的花总在风口。端着个小碗
在夜里捡满碎蹄。”
绝 境
我很好奇，在冬天
暴风雪碰碎的梦境，有多少宝贵的
东西。如果上帝存在
他的窗帘也被吹起，他也在
深夜醒来
发现我们共用一具身体，这多么荒唐
但如果不是
我又和谁相拥而泣。
往期90后诗选：
丨丨丨丨丨丨丨丨丨徐威丨洪光越丨秦三澍丨康苏埃拉丨童作焉丨李天意丨米吉相丨朱光明丨楚茗丨丁鹏丨阿海丨张存己丨午言丨程川丨马骥文丨
（90后诗人）康雪的诗︱《梦境》十八首
康雪，常用笔名夕染，1990年生，湖南怀化人，暂居长沙。曾参加第四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有作品发表于《诗刊》《青年作家》《中国诗歌》等。
寂静
傍晚，我们沿着
屋后的马路
一直走
一直走
路旁有坟墓，菜地
挂满干果子的树。
太阳一直没有落下
有时我们的影子，碰着影子
差点发出声音。
在小桥村
当我们坐下来，田埂上的芦苇
向里挪了挪位置
田间没有水，几只鸭子在里面走动
像草返青的声音。
我们长久地坐在那儿，没有说话
有时感觉鸭子消失了
我们只隔着，一只麻雀大小的寂静
有时又感觉天色暗了下来
我们越来越小，像两只蚂蚁掉在
同一个牛蹄窝里，不知所措。
致陌生人
我们都太孤独了。但走进
餐馆
仍会选择无人的桌子
冬天多雨，阴冷
比起开口说话，冒着热气的面条
更让人心窝一暖。
我们都太孤独了
但刚走出门，就闻到腊梅香
像无偿获得一种，很深的情谊。
孤独
我确实听到
这条路走动的内心。有时在
石头上停下，噢
阳光滚烫。
有时它牵着一株小小的
二月兰，跨过小水沟，就走到
另一条路上去了
噢，一条路
走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靠近
球场边有个小沙坑
灯光远远地照着。
几个小孩
蹲在那儿，也看不清样子。
那细细的沙子啊。我若走过去
它们就更细了。
我若和我的病，一起走过去
它们就不见了。
多让人悲伤啊，几个小孩
风一样地，消失在夜里
清晨
雪落满屋顶，树枝，椅子
雪落满车轮，石缝
雪甚至落满了
鸟鸣与鸟鸣惊醒的梦境
这多么好。路都消失了
只有我站在白茫茫的雪地
更像一个黑暗中的吻。
融化
有一种鸟叫肯定特别好听。
就像一群孩子，飞快地跑过树下
这时，雪簌簌地
从枝头上落下来
地面的每一双脚印，都会自己走回去
找到消失的人。
下雪
雪落在叶子上，消失了
更多的雪落在叶子上
可以看见绒毛了
这时，世间多么安静
我先替雪疼
再替缓缓消失的落叶 疼
最后——
我才觉得多么好
恰到好处的好
能被覆盖的，都是光明的。
盲文
浦东图书馆。有一小块草地
它来源于某本书中
暂无人踏足。
已是深冬，我们静静地坐在边上
脸在阴影里，鞋子却被阳光
照得发亮
空气中的草香，像我们各自怀有
一种茂盛的冷。
蔷薇
在一家爵士酒吧
有很多我并不懂的东西
酒
架子鼓
墙上的人。
但我仍觉得很好
下楼梯时，你们走在前面
我在墙边的
饰品里
偷了一朵干花
那是圣诞节留下的
它很小，还没有打开
但出于礼貌，仍保持着一种
陌生的美丽。
肩并肩
每个城市的步行街都相似
铜像，椅子，打折的商铺。但南京路
有一棵树，很高
我们刚吃过晚饭，怀着少量
哈尔滨啤酒
的香气，轻轻走路。
这时没有
比抬头更朴素的欲望。灯光透过树叶
照在我们身上
周围的人群，像树上疏密有致的
宁静。
梦境
墙壁上，有一株茉莉开花了
很多朵。爸爸妈妈不在
但我知道
花是他们养的。门还是那个门
小木栓要先摇动几下
我走出屋子，知道这是一个不太冷的
早晨。走廊的柱子上
有一块小圆镜，小时候
我常对着它扎辫子。但现在
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一边哈气，一边用手擦啊
竟擦出厚厚的雪——我的爸爸妈妈
像两粒芝麻
安静地坐在那儿。
寒露之后
太阳落下时，晒谷子的人变得小小的
院子里只有小孩和
啄米的鸡。
其实没有米。鸡倒是真的，很多只
秋天过后，它们熟知光洁的事物表面
只有一层
隐秘的回声：大雪要来了
大雪要来了。晒谷子的人早就备好柴垛
和爱意：哗哗的时间像门后
母鸡刚孵完蛋，热气腾腾。
小小的性幻想
如果你剥开一只橘子
青色的。
里面有个被折叠好的女人
你要放她出来吗
小小的女人。你以为你醉了
又怀疑，她是否是酸的
是否。发育完全。
告白
想起那即将来临的短暂的呈现
仿佛在盛夏的河边
我掉了一地的叶子。
我脸红。
心慌
我光秃秃的，与众不同。
下过雨
马路是干的。低矮的草叶上
还留着水珠
那么小的水珠。像被珍视的
一段往事
什么时候起风了。什么时候连同我
一起滑落。
雨
这风是我
摇动的树叶是我
跌落的
昆虫，触碰的
广袤大地
隐秘而遥远的回声：“哗——哗——”
流淌的少女
再回到树上。花香是我
爱情是我
噢
亲爱的复活术
只是我。
女生澡堂
（一）
用一个阴天，或者夜晚
回忆这所房子。可能会掏空声音
交换一朵玫瑰
有窗户那么大。你什么也看不见
就当闭上眼睛。水温刚好
你相信。赤裸的妙龄女子
适合挂在晾衣绳上，让风吹来吹去
天黑前。没有一个男人敢伸出手
接住那些水分
（二）
那些洁白的墙壁上长满了细细的青苔
你要睁大眼睛看。看它们
伸出腿，抖落水珠
所有的姑娘都是这样。从河里出来
细细拍打身子，逐渐透明
而月亮，从不出现在这里
石头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书页一翻
就有个熟悉的词穿上了衣服
（三）
像清晨的雾。若是没有墙壁
它们会带走你胸前的痣
可能是私奔。可能是陌生男子头上
一朵有标志的云
很多年后。他抚摸你的胸口
说见过你。说要爱你爱到肝肠寸断
再很多年后。你只把赤身裸体的白
交付于哗哗的水声
亲爱的姑娘
给你写一封玫瑰味的长信。
但毫无感情。我渴望爱上一个十指修长的
画家
他不用爱我。
或者一个流浪歌手，他的声音沙哑
像有片天空，从一只小麻雀的内部飞过。
我长期生活在理想之中
你不会真的收到我的长信。但你爱我吧
但――
不用怜惜。
“这是一封旧信，折痕里只有你的马车
缓缓经过。”我的马车最终
破旧，我的马像你一样消失。
● 同类
我喜欢这个人，他的笑容
有些空旷的样子。甚至有时候，会啪嗒啪嗒
掉下水珠
但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的――
一个人的笑容有些漏雨。
● 天才都会随时死掉
有时听到别人说，天才康雪
我的脸就红扑扑的
我并不知道天才是什么。但还是一边窃喜
一边准备在清晨的露珠上
给自己修一座坟墓。
● 绝境
我很好奇，在冬天
暴风雪碰碎的梦境，有多少宝贵的
东西。如果上帝存在
他的窗帘也被吹起，他也在
深夜醒来
发现我们共用一具身体，这多么荒唐
但如果不是
我又和谁相拥而泣。
这漫长的黑夜，我怎样学会
醒着生活。
● 爱
第四个冬天还没有变冷
我们就分开了。独自生活是个月亮色的
理想，遥远的
清冷的、美好的下半生
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这多少让人绝望，我还没有学会
爱理想一样
爱一个具体的人。我懦弱般哭泣
但绝不否认，这痛楚正是我赖以生存的
粮食和光明。
● 命
我扯了狗尾草，和许多不知名的花。
我觉得好看，就把它们带回家。没有瓶子
就插在竹筒里，我知道它漏水。
早枯萎和晚枯萎，是一样的――
从信命开始，我就变得残暴不仁
花有花的命，我的手，有时就是上天之手。
● 寒露
缓慢行走并不能缓解痛楚。但我仍要
理解这无限的缓。我看到更多
白色花朵
——所有相似的穷人，都获得怜悯
我也是被怜悯的，带着适宜少量飞鸟迁徙的
气候。
在狭窄的光亮里不断阅读
但我并未真正获得爱和孤独的能力。
这个秋天也只有少量雨水
每天清晨所有露珠，仍只用来表达消逝。
● 小画家
下雪了下雪了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鸡画竹叶
小鸭画枫叶
小马画月牙
小狗画梅花……多好啊
二十年过去，雪地里的蹄印爪印
还是小小的
新鲜的
而我站在屋檐下搓着手――
我已经没那么小了。
传诗者说；康雪的诗天才而灵动，朴素而清新，如秋天的露珠，散发着忧伤而迷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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