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哪里的小河，只要劫掠我的视野，脑海便会浮动光阴深处家乡小河里蝌蚪的画面。现在环境改变，地下水位降低，青蛙与蝌蚪成为稀有物，内心不禁频起愧疚感。因为我年少时曾经捞过无数的蝌蚪，喂养家中的鸭子。
母亲是个勤俭持家的能手，每年春天都会新养小鸡、小鸭、小鹅。等鸡、鸭、鹅长大了，养两年的老家、老鸭、老鹅大都产蛋量降低，就可以处理掉，或卖，或杀掉。
鸡、鸭、鹅家中养多了，费粮食，每年到了初夏季节，我们都去河里捞蝌蚪喂养鸭子，可以节省下很多粮食，也只有鸭子爱吃蝌蚪，而且母鸭吃了偏爱下蛋。我与堂姐提着小水桶，拿着废弃的笊篱，专门去河里捞蝌蚪。我第一次去捞蝌蚪时，发生过非常荒唐的故事。
那个年代，初夏是晴空万里，急流处的河水汩汩喧唱，缓流处或荡游、或飘旋着青苔，岸草萋萋为河边增添初夏的景象。在河边，我们先沿着水流方向，“侦查”到底哪个静水湾的蝌蚪多，目标确定好后，放下手中的工具，堂姐与我先在河边的沙滩上玩沙——堵浪。
这是很简单的游戏，每个人找块比较薄的河边石，把岸边的沙子开始挖个大圆坑，坑里会渐渐地涌出水，然后，再在坑的周围不断地用沙子筑坝。等坑里水满了，用手扒开一个小口，里面的水带着黄色的泡沫汹涌奔流。水流走了，重筑，再用小桶灌满水，反反复复，乐不知疲地玩了一次又一次，竟然忘记来的主要任务。
太阳旋到中天，赶紧去目标处捞蝌蚪。原本密密挨挨蝌蚪成群的水湾，我们再次来时，它们去描绘齐白石先生《十里蛙声一片》的意境去了。于是，我们就随便在河边的浅水处，把稀稀拉拉的蝌蚪，连同青苔收获了半桶回家。
我刚到家，就大声吆喝我回来了。母亲正忙着做饭，让我喂鸭子。听到母亲的吩咐，我把捞来的蝌蚪连同青苔一起倒给鸭子吃。谁知道，有只灰鸭吃得急了，把青苔吞到嗓子里，却咽不下去，伸着脖子，不停地摇摆头，“嘎，嘎，嘎”直叫。母亲听到后急忙出来，问我你还喂它什么了？我说只喂蝌蚪，母亲说不对，母亲一看桶里剩下的蝌蚪，就知道我在河边玩了。批评我说，什么时候你们能长大，多替我干点活。母亲急忙弓腰拿住那只灰鸭，蹲下，把手指伸到灰鸭嘴里，使劲地帮灰鸭把噎在喉咙里的青苔掏了出来。当母亲完成这一切时，我的双眼映进了母亲的微笑，接着，母亲耐心地教育我：这只鸭子正在下蛋呢，往后先点去青苔，千万别把青苔与蝌蚪一同喂鸭子。我点头后，蹦蹦跳跳进屋喝水去了。
这只灰鸭，命也真大。初夏没被青菜噎死，到了那年伏天，连降数天的暴雨，家中的所有鸡都被街上突发的洪水冲走了，只有这只灰鸭因为会游泳，幸免冲走。灰鸭变成那个冬天与来年母亲的“储钱罐”。
来年冬天，家中适逢盖新房，家里能换钱的家禽全部换成现金。因为那只灰鸭是老鸭，父亲拿到集上，买家给出的价格太低，父亲没有舍得出手又带回家。到了年尾，母亲又生下我小妹，没有荤类的营养，母亲缺少奶水，父亲瞒着母亲把那只灰鸭杀了。煮熟了的鸭腿，让我与不懂事的姐妹分着吃了。虽然是只老鸭，而且还很瘦，这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片挚爱的热心，更是父亲对小妹的无私的父爱。尽管父亲盼望小妹不再是个丫头，父母对待我们如同男孩子般宠爱，无论家中多么缺少人做下手，都让我们上学，从没因家中的农活繁忙而让我们耽误一节课而完成学业。
感恩父母的无私养育，忘不了些蝌蚪，永远游动在我心里，更赶不走那只嘎嘎嘎叫的灰鸭。（13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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