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安天涯
一九九八年的八月四日，百年一遇的洪水把江洲镇的洲头村段大坝撕裂开了一个缺
口，洪水如猛兽一样，一夜之间将整个江洲镇淹没。之后，大家逃难的逃难，打工的打
工，也有的在没被洪水淹没的大坝高处扎下帐篷，等待政府来救援。
这一年，我娘家的小妹正逢高考，我家里电话线已经被洪水冲断了。那时候，乡
下还没有流行用手机，我只有在通航后叫老公去娘家打听，看小妹妹有没有考取。此
时，到处是水，儿子和女儿还小，我不便出门，只有在家等候消息。
刚好我二妹离我家不远，老公就和二妹夫找别人借了一条人工划的小木船，二人
靠双手划桨，去了在另一个村庄的母亲家。第二天，老公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小
妹达到了本科分数线。我听后，非常高兴，父母终于快熬出头了，这一年，二老已经
接近六十岁。
妹妹开学后不久，水退得差不多，我去了一趟娘家，母亲不在家。听父亲说是和
姑妈一起去深圳玩去了。我想，可能是小妹现在考取了大学，母亲觉得压力小了，才
有这么好的心情去玩。我埋怨父亲不一起去深圳看看，父亲说：“水现在退得差不多
了，过段时间，地里高处水退下去后，可以种油菜了，走不开。”父母身体很好，种
了几亩地，农忙时，我们兄妹几个都会来帮忙。这个时候，我还在学校代课，学校虽
然被淹，村里已经把处在地势高的村部腾出来做临时教室，我帮父亲把家里收拾了一
下，就赶回家上班去了。
三个月后，学校放寒假了，我拎了几瓶酒去走娘家。父亲还是一个人在家，母亲在
深圳还没回。我当时就觉得很蹊跷，我对父亲说：“这可不是妈妈的性格，她以前外出
顶多一天就赶回，这次怎么会住这么久！”父亲也纳闷，他说：“你找个有电话的地方
打个电话去深圳姑妈家，问问你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从娘家回来后，我就催老公赶快去九江城里走一趟，江洲此时通讯还没恢复，只有
去市区打电话了。两天后，老公回来了，带回了母亲的消息，其实母亲并没有和姑妈去
深圳。她自离家去九江后，在七里湖的姑妈家住下来了，她和姑妈说坐长途车晕车，不
想和姑妈去深圳，就这样，她留在九江，一直住在姑妈九江的家里，并在七里湖的一个
化工厂帮人家拆叠肥料包装袋子。老公说：“见到母亲时，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妈
妈因为天天和这些化肥袋子打交道，双手都已经破皮裂口。手上缠满了胶布。让人看了
都心疼。”我埋怨老公不把妈妈叫回来。老公说：“你妈妈说做到月底拿到工钱再回来。”
我一听，就对老公说：“你明天再去一趟九江，把妈妈接回来，能结多少钱就结多少钱。厂
方就是不给结工资也要叫妈妈回来。都差不多六十岁人了，还去外面打工，多让人心疼难
过！”
几天后，妈妈被老公接回来了，看着妈妈贴满胶布带有红肿的手，我很难过。冬天的
九江，经常会飘起雪花，当别人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炉烤火时，我的妈妈，我亲爱的
母亲却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厂房里打工，为正在读书的小妹挣学费。此时的江洲，别说是一
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在外打工，就是年轻人也不多。想着妈妈这几个月打工的辛苦，我恨自
己没用。那几年，我身体特别不好，再加上代课老师工资不高，家里也很困难。但还是对
妈妈说：“以后你不要再到外面去打工了，妹妹读书的学费我们会想办法，就是让我们去
讨饭，也不能让你去外面打工。”
此后，妈妈虽然不再出去打工，但每天仍然是在田间地头辛勤地劳作。妈妈就是这样
的一个人，从不愿意给别人添负担，找麻烦，不依靠任何人，凭自己的能力，坚强地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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