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曙光
13世纪初的波斯历史学家志费尼在其名著《世界征服者史》中对成吉思汗诸子赞誉有加,他说:“成吉思汗长妻生了四个儿子,他们拼着性命去建立丰功伟绩,犹如帝国宝座的四根台柱,汗国宫廷的四根栋梁。成吉思汗替他们各自选择了一项特殊的职务。他命长子术赤掌狩猎,这是蒙古人的重要游乐,很受他们的重视。次子察合台掌札撒和法律,既管他的实施,又管对那些犯法者的惩处。窝阔台他选择来负责[一切需要]智力、谋略的事,治理朝政。他提拔拖雷负责军队的组织和指挥,及兵马的装备。”今查《世界征服者史》波斯语原文,“犹如帝国宝座的四根台柱,汗国宫廷的栋梁”原文作:
و تخت ملکت را بثبات چهار پایه و ایوان خانی بمحل چار رکن بودند
wa takht-i mulkat rā ba-sabāt chahār pāya wa aīwān-i khānī ba-mahall chār rukn būdand
此后,担任伊利汗国宰相的拉施都丁也在他主编的《史集》中将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比喻成国家的四根栋梁:
و این چهار پسر چینگگیز خان همه عاقل و کافی و کامل و بهادر و دلاور و پسندیده پدر و لشکر و رعیت بوده اند و مملکت چیگگیز خان را به مثابت چهار رکن و او هر یک از ایشان را پادشاهی تصور کرده و ایشان را چهار کولوک می گفته
wa in chahār pisar-i Chīnggīz Khān hama ‘aqil wa kāfī wa kāmil wa bahādur wa dil-āwal wa pasandīd-i pidar wa lashkar wa ra‘īyat būda-and wa mumallak-i Chīnggīz Khān rā ba masābat chahār rukn wa o har yak az īshān rā pādshāhi tasauwur karda wa īshān rā chahār kūlūk mi gofta
成吉思汗的这四个儿子慎重、强大、完美、英勇,得到父亲、军队和国家的器重,他们被证明是是成吉思汗国家的四根栋梁,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被描绘成国王,把他们称为四曲律。
显然,志费尼记载中的chār rukn与拉施都丁记载中的chahār rukn是同一个意思,拉施都丁“四根栋梁”的比喻是抄自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的。
志费尼记载了成吉思汗四个儿子的禹儿惕,“成吉思汗时期,国土变得十分广阔,他就赐给每人一份驻地,他们称之为禹儿惕。于是,他把契丹境内的土地分给他的兄弟斡赤斤那颜及几个孙子。从海牙立和花剌子模地区,延伸到撒哈辛及不里阿耳的边境、向那个方向尽鞑靼马蹄所及之地,他赐与长子术赤。察合台受封的领域,从畏兀儿[之边(hudūd)]至撒麻耳干和不花剌止,他的居住地在阿力麻境内的忽牙思。皇太子窝阔台的都城,当其父统治时期,是他在叶密立和霍博地区的禹儿惕;但是,他登基后,把都城迁回他们在契丹和畏兀儿地之间的本土,并把自己的其他封地赐给他的儿子贵由:有关他各个驻地的情况,将分别予以著录。拖雷的领地与之邻近,这个地方确实是他们帝国的中心,犹如圆中心一样。”志费尼称窝阔台为皇太子(takhtgāh),成吉思汗立他为继承人是在西征以前,而术赤、察合台封地包括西辽和花剌子模的疆域在内,则成吉思汗此次分封是在西征回到蒙古以后。志费尼于斡惕赤斤、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的封地记载较为明白,而关于拖雷封地的记载,对我们来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了,只是说“确实是他们帝国的中心,犹如圆中心一样”,没有指出具体的地望。
曾经得到拉施都丁赏识和保护的波斯史家瓦萨夫,著有《瓦萨夫史》,以献给伊利汗国完者都汗。他记载了阿鲁忽的治所:
چه المالیغ نسبت به دیگر شهرهای مغول حکم مرکز را نسبت به محیط دایره دارد
chi Almalīgh nisbat ba dīgar shahrhā-ye Mughūl hukm markaz rā nisbat ba muhīt dā’ira dārad
犹如[哈剌和林]是其他蒙古城市的中心一样,阿力麻里是他的统治中心
阿鲁忽,为察合台第六子拜答儿之子,中统元年,在阿里不哥支持下成为察合台兀鲁思之主,后来背叛阿里不哥,投降了忽必烈,忽必烈随即宣布自阿勒台山至阿姆河之地由他镇守。根据瓦萨夫的记载,阿力麻里作为阿鲁忽的治所,也是察合台兀鲁思的中心。而志费尼提到的“圆中心(波斯语原文作bar misāl markaz wa dā’ira)”指的正是大蒙古国的首都哈剌和林。哈剌和林城是窝阔台合罕于1235年营建的,而在此之前,成吉思汗曾经在哈剌和林地区建立了一个斡耳朵,1221年,长春真人丘处机曾经到过这个斡耳朵:“[六月]二十八日,泊窝里朵之东。宣使先往奏禀皇后,奉旨请师渡河。其水东北流,㳽漫没轴,绝流以济。入营,驻车南岸,车帐千百,日以醍醐湩酪为供。汉、夏公主皆送寒具等食。黍米斗白金十两,满五十两,可易面八十斤。盖面出阴山之后二千余里,西域贾以橐驼负至也。中伏时,帐房无蝇。窝里朵,汉语行宫也。其车与亭帐,望之俨然。古之大单于未有如此之盛也。”拖雷的职责是协助成吉思汗组织和指挥军队,他被其父称为那可儿,一直在成吉思汗左右服务。按照蒙古风俗,儿子结婚后,父母要在自己斡耳朵的旁边为他搭建一个新家,拖雷的新家应与成吉思汗的斡耳朵在一起,都在哈剌和林地区。成吉思汗死后,他在哈剌和林地区的斡耳朵按照蒙古幼子守产的风俗由拖雷继承,所以窝阔台即位后在这个行宫旁边另建万安宫。而拖雷死后,他和唆鲁禾帖尼的斡耳朵以及拖雷从成吉思汗那里继承来的斡耳朵都由唆鲁禾帖尼管理,而唆鲁禾帖尼死后,这些都由其幼子阿里不哥继承,《瓦萨夫史》载:
برادرش اریغ بوکا که در قراقروم – مرکز سلطنت – مقر داشت
barādarash Arīgh Būkā ki dar Qarāqrūm- markaz -i saltanat- maqarr dāsht
他的兄弟阿里不哥在统治中心哈剌和林居住
意在续修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的瓦萨夫也使用了“圆中心”这种表达地理概念的方式,可见他们两人均把哈剌和林看成蒙古帝国的中心。
拉施都丁同样记载了成吉思汗诸弟、诸子的封地,如斡惕赤斤,“他的地面和禹儿惕位于蒙古斯坦遥远的东北角上,因此在他们的彼方再也没有蒙古部落了。”术赤,“成吉思汗以也儿的失河之流域及阿勒台之所有国家与兀鲁思委付术赤,其冬夏牧地亦在此区。成吉思汗并命彼尽有钦察草原及北方之已征服诸国。彼之禹儿惕位于也儿的失河之域。”察合台,“其领地与禹儿惕则自乃蛮部禹儿惕之地阿勒台[至于阿母河岸]。”窝阔台即位后,将禹儿惕赐给长子贵由,“彼之禹儿惕在称为——地之霍博之地、叶密立或——。”而拖雷,“成吉思汗之禹儿惕、斡耳朵、财产、宝货、骑兵、异密与私军皆属之。” 可见拉施都丁沿用了志费尼“四根栋梁”的比喻,又巧妙运用了志费尼“圆中心”的比喻,对斡惕赤斤、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的封地作出了更加详细记载。(本文作者为沈阳师范大学民族文化研究中心讲师)
文章原刊于《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三十五辑,注释从略,引用请核对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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