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夜行惊魂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刚刚改变下乡知识青年的身份，成为城市里的一分子。对于我们那一代人而言，最大的损失恐怕就是青年时代丧失了求学的机会，在农田里度过了求学的大好时光。因此，参加工作以后，我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以弥补知识的不足。我比在学生时代更加刻苦，也更加自觉——那时候书籍也很少，大多数的书籍都停止出版，只能借书来读。那时候我的家里条件有限，六口人挤在二十几平方的房子里，我特意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为的是晚上可以到办公室里学习。

办公室地处鸭绿江边的山洼里，周围是茂密的槐树林，那些槐树很高大，白天走在树下可以见不到阳光，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在树下的林荫小路上，会产生阴森森的感觉——四周没有灯光，也没有其他人气，更增添了这种孤独感。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大雪过后，到处都是一片洁白，是一个冰雪世界。我晚上学习完了，（大约是九点半钟左右，为了不影响同寝室其他人休息，只能在这个钟点就寝）径直向宿舍走去。这段路程并非很长，将近百米，但是路比较陡，是一个坡度较大的小山丘，所谓路也是行人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小山丘脚下的建筑物上，安装了一个高压水银灯，很亮，灯光照出很远——这是这里唯一的照明，除此之外，是漆黑一片。

那天没有月光，四周一片漆黑，我沿着白天清扫了积雪的并不十分平整的小径登上山坡，匆匆而行。背后的水银灯在我的前面映射出一条长长的身影，雪地上黝黑的身影伴随我前行，在这杳无人迹的黑夜，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恐怖感，。我的胆子本来不大，此时此地，一种紧张的情绪迅速攫取了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这个小山丘的顶部有两栋平房，其中一栋靠近我正在走的小路，与路平行。就在我即将接近山顶的时候，我分明地看到，那个大雪覆盖的房顶上，一个黑色的人影飞驰而过，其速度之快，是人所不及的。刹那间，我感觉浑身燥热，头发梢都竖立起来——我从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鬼怪，可是那晚，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尽管如此，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我也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人没有那种速度，再说，我那时工资只有三十几元，平时身上只有食堂就餐的餐卷，基本没有现金，如果有，也就是几元钱，根本不用担心抢劫。尽管如此，我还是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我飞快地走向宿舍——说是走，实际上也是健步如飞，和跑没有本质的区别。当时我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尽快逃进宿舍。在走出树林，见到宿舍楼的灯光的一瞬间，我才恍然大悟，那个黑影可能是自己的身影。平时，房顶上是黑的，不会显出影子，雪后房顶一片雪白，高压水银灯的灯光又比较强烈，影子自然明显了，就像上演皮影戏，只是比皮影戏的影子大多了。我暗自觉得好笑，但是没有丢人，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丢人事怎么可以告诉别人呢？

第二天晚上，我特意做了一个实验，准确无误地证实了我的判断。这就是我，一个无神论者，自己吓唬自己的夜行惊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