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坐出租車,與司機聊起剛剛向別人行賄的經曆,結果這位司機調轉車頭,直接把他拉到了廉政公署。這件事發生在香港——一個被譽為“廉潔之都”的城市。 在透明國際於2011年年底公布的全球清廉指數排名中,香港在183個國家和地區中列第12位,在亞洲居次席。同樣是去年年底,香港廉政公署針對貪汙容忍度進行民調,市民給出的平均分數是0.7——10分代表最大容忍度。這一數值,為10年來最低。 數字之外,香港對腐敗行為的“零容忍”原則體現在每一次具體的司法實踐中。著名導演王家衛的電影《2046》拍攝的時候,一個娛樂記者為了進入拍攝現場拍照,塞給門衛300元,結果被判入獄3個月。2009年,一名來港定居的內地婦女在被分配了一個公屋單位後,寫信給房屋署的一名助理文書主任表示感謝。她在信封裏夾了一張100元的港幣,讓這名主任“買水果吃”,結果也被判入獄3個月。 在香港廉政公署審查貪汙舉報咨詢委員會主席施祖祥眼裏,“零容忍”是一種態度:“今天你是小,慢慢大的時候你就不覺得大。貪汙就是貪汙,小也是貪汙,大也是貪汙。”廉政公署前副專員郭文緯也曾表示,無論是大貪還是小貪,“100元、10元,甚至1元都要處理”。 時間退回到40年前,這座城市卻是另一番模樣:建築公司要向驗樓人員行賄才能拿到入夥紙(一份證明物業符合標准的重要文件);飲食店必須向有關部門派錢疏通才能取得經營牌照;就連著火時都要按規矩給消防人員“開喉費”。 社會活動家杜葉錫恩曾回憶說:“當時, 每一個小市民都在受苦。徙置區內每一位店東、街市每一位小販,都要付黑錢, 簡直要把他們勒榨至死才肯罷休。” 1973年,香港總警司葛柏被發現斂財430多萬元,相當於其22年警察生涯工資總和的6倍。積聚已久的民怨由此爆發,學生和市民手持寫著“反貪汙、捉葛柏”的橫幅上街遊行。 1974年2月15日,獨立的反貪機構廉政公署正式成立,其人事、財政完全獨立,不屬於公務員序列。從此,香港社會掀起了一場“靜默的革命”。 從葛柏成為香港司法史上第一個因貪汙罪入獄的高官開始,1978年到2008年間,廉政公署共調查了70691宗案件,遭檢控的有13337人,其中2440人是公職人員。同時,香港的反腐工作不僅針對公權力機構,公共機構和私營機構的行賄、受賄罪名及刑罰也被明確納入《防止賄賂條例》。 1997年,廉政公署曾經拍攝了一部名為《才俊》的公益廣告,其中的廣告詞打動了許多人:“掙錢並不是錯,錯的是你怎樣掙錢。公平不代表每個人都賺一百元,公平是說你有賺一百元的能力,就能賺一百元;你有賺二十元的能力,就能賺二十元,這就是公平。可能你今日掙的錢比我多,但若我的才華比你多,終有一天我掙的錢會比你多。” 隨著社會風氣轉變,廉潔逐漸與法治、自由一起,成為香港人最引以為豪的核心價值。 從中學起,香港的青少年就要參加“廉政講座”,學習什么是貪汙賄賂以及如何舉報。廉政公署根據已審結的案例組織拍攝的《廉政行動》劇集,也大受港人歡迎,平均每集有119萬人觀看。 在廉政公署成立之初,實名舉報的市民投訴不超過30%。如今,這一比例已超過70%。 幾年前,廉政公署特意將那句經典的廣告詞“香港勝在有ICAC(廉政公署)”作了一次微調,改為“香港勝在有你同ICAC”。 在廉政公署大樓展覽廳裏,擺放著記錄“黑暗年代”的展板,葛柏的“收數簿”(受賄記錄本)被放大成模型供人翻閱參觀。200多頁厚的“收數簿”記滿了字花、外圍馬、外圍狗、歌廳、妓院、麻將學校、鴉片煙檔等各類場所向他行賄的記錄。 但對大部分市民來說,廉署大樓最吸引人之處卻是它的咖啡廳。多年來,凡是有人被請進廉署問話,工作人員往往都會禮貌地沏一杯咖啡,於是“廉署請喝咖啡”就成了被調查的代名詞。廉政公署專員湯顯明曾說,廉署的咖啡味道如何,完全取決於喝咖啡之人的心情。 每年一到廉政公署開放日,最受歡迎的人並不是湯顯明,而是咖啡廳裏沖咖啡的大姐。2010年,許多手捧速溶咖啡的市民爭先恐後地與她合影,這位大姐也因此連續兩天成為報紙的頭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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