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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蟋蟀”背后的千万赌局
原创: 宁广靖 盛长琳 新金融传媒 2018-11-25

 


下午 1:58,屏幕里的直播现场出现了一双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他把透明玻璃器皿上铺上白纸,为 2 分钟之后的比赛做准备。这是一间“斗蟋蟀”直播平台。 每天都会有两场比赛, 下午 2 点和晚上 8 点,每场直播由 35 对蟋蟀参与,共历时 4 个小时。 参与者可以下注赌输赢。 据平台老板介绍,每一局都有 100 多位参与者,投注金额几千元至几万元不等。 “比如上一场的最后一对,投注金额不到 6000 元,这是常态。”以此推算,一场比赛 35 对蟋蟀,总投注金额达 21 万元, 一天两场算下来就是 40 余万元的投注金额, 一个月就是1000 多万元。

 

斗蟋蟀,中国民间博戏之一,是一项古老的娱乐活动, 但这种休闲方式很残酷。 斗蟋仅有雄性,它们为保卫自己的领地或争夺配偶权而相互撕咬。正是由于蟋蟀的斗性强,所以这种生命力仅百天的虫子被把玩了近千年。现在, 仍有很多人痴迷于这种 “娱乐”。

 

新金融记者在 QQ 群搜索“斗蟋蟀 斗蛐蛐”等关键字,出现了很多小圈子。这些圈子各有各主题:有的是贩卖、收购蟋蟀;有的是交流养虫心得;有的则直接约局一见高下。 而在最后这种类型的圈子里,也分出不同的“约”法:有的直接约线下去斗,参与者不惜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长途跋涉去迎战;有的不亲自出手,约在“斗蟋蟀”的直播平台,下注赌输赢。

 

每年在立秋前蟋蟀即开始上市,但大量集中上市是八九月份。 当虫季来临,玩家们开始摩拳擦掌。 “强大”的市场需求催生了一条“扑蟋、养蟋、售蟋、斗蟋”完整的产业链条。当古老的斗蟋文化与花样翻新的赌局相遇,寄予在这种秋虫身上的念力变得危险而恐怖。



“积分”外衣


一家 10 月 28 日新成立的斗蟋蟀网站上的游戏规则显示:每周四上午 8 点至中午 12 点为结算期间,后台冻结。 新金融记者联系该网站客服,客服随后给记者发来一个二维码,示意扫码下载 APP。记者扫码发现,该 APP 被包装成一个办公应用,下载打开后是“斗蟋蟀”直播暂停画面, 屏幕下面是可以支持或打赏的数字选项。在该 APP 显眼的位置,滚动发布“严正声明:斗蛐蛐作为娱乐项目,严禁参与赌博的一切行为”。

 

在其“游戏协议”上则标明,“本游戏运营以会员制为运营方式, 所有资金来源为广大虫友以会员费的形式无私赞助; 会员在游戏比赛中所用的游戏币均为本公司赠送的虚拟游戏币,不具备任何货币价值。本公司不以任何形式(货币或物质奖励)兑换进行回购。”

 

但事实上公司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游戏币不送,是需要花钱充值的。 “游戏以积分形式进行,兑换比例是 1:10。充 100 元给 1000 个积分。 用这些积分可以打赏和下注。下注必须以 10 个积分为单位,比如下注 100、1000、10000。 不想玩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给我一个二维码,我把你账户里剩余的积分兑换成钱给你打过去。 ”该公司负责人说。记者看到, 这些下注积分额最小的为100,最大的为 50000。 也就是说,下注金额最小为 10 元,最大 5000 元。

 

该公司负责人随后给记者发来一个测试账号, 让记者等到下午 2 点比赛直播的时候先观战熟悉一下。记者看到,刚开始下注并不太活跃,从第三对开始,开盆数以及下面的扣数越来越多,第 3 对的开盆数一度达到 41900。“每天 100 多人参与比赛,一局的资金量有 5000 多元。 我们平台和玩家 1:9 分成。 比如你赢了 100 元,给我10 元,你拿 90 元。 给我的 10 元,我留 5元,给代理商 5 元。 如果你输了,直接从积分里扣。”该公司负责人说。


一位蟋蟀玩家告诉新金融记者, 一般参与这种“比赛局”的圈子很小,大多是熟人介绍的。 自己找上门来的,有的庄家信不过。

 

据他介绍,上海、北京、天津、杭州的玩家居多。圈子里庄家抽水没有“统一价”,有的抽水一成,有的是半成。“有人斗蛐蛐是纯娱乐的。大家凑点钱做个奖杯,比赛完了吃吃喝喝以虫会友。有的就是赌了。一般一个虫能出价几万元的玩家,大部分都是买回去赌的。”该蟋蟀玩家说。马东(化名)就是这个圈子的一员。在他的圈子里流传着一个这样的传说,“一个天津玩家带着一只极品蟋蟀奔赴上海,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加冕,不仅赢得了荣耀,还拿走上亿元赌资。”马东言谈间透露着羡慕之情。 这也侧面证明了,斗蟋蟀这样的游戏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赌局




价格虚高


当然,诱惑越大,意味着越大的投入。此前有媒体报道, 一只蟋蟀竟卖到 11 万元。 “这个价不高。 看你玩多大的场,场子(赌资) 大,就会有买家出高价四处寻好虫。 ”一位蟋蟀买家告诉新金融记者,因水质和土壤利于蟋蟀钙化,山东有一条自北往南的蟋蟀产区,包含宁阳、乐陵和宁津等16 个地区。 其中,又以泰安市宁阳县和德州市宁津县最出名,两地蟋蟀彪悍善战,斗性极强。每年虫季,各地虫客纷纷前往这些地方收虫,他们称为“下山东”。

 

此前,宁阳县曾公布过这样的数据: 每年至少有 10 万人从上海、北京、天津、杭州等地涌入宁阳县。 为了获得第一手蟋蟀,虫客们不惜半夜去堵抓虫的农民。在马东的圈子里有开着路虎车去山东,坐高铁回的玩家。“现金不够就直接把车压上。 ”当然,这属于极品蟋蟀。

 

抓蟋蟀已成为当地农民的主要营生。“一到虫季,都是男人们去抓虫,女人们去卖虫。一个月最少也能赚三五千元,有的一个月能赚几万元。宁津的蛐蛐虽然比宁阳的个头小,但出将率高,所以卖价也高。我们这也有人把宁阳的蛐蛐弄到宁津去卖。我也确实见过,一些老板为了买到一只好虫,出价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他们带着专业的养虫师来,甄别好坏。 ”一位蟋蟀卖家如是说。

 

据该卖家介绍,大量买蟋蟀的都是虫贩子,他们不真正拿虫去打比赛,而是转手卖掉。一位虫贩给记者报价称:“好的 (蟋蟀)100 元一条,通货要的话,20 元一条。 里面好坏都有,最便宜的 8 元,最贵的 100 元,掺着卖。 你要是今天就要,好虫 80 一条给你。 ”该虫贩子表示,干这一行,“逮到”客户恨不得马上把虫发过去卖掉。“有上下游渠道的中间商,甚至都不用屯虫,几个电话就转手卖掉了。 因为屯虫有风险。 以蛐蛐罐来说,以前几块钱一个,现在涨到了几十元。还要在意它温度、湿度,到点儿喂食,很费心。


另一虫贩向新金融记者介绍, 由于不少老板“高价”买虫,所以催生了一个新的职业“养虫师”。 “我们自己也招了一个养虫师,一个月 4000 元工资包吃住,负责照顾蟋蟀,出现死伤的话就要扣工资。有的养虫师给大老板打工,这些老板花大价钱,甚至天价买的蟋蟀,所以他们给养虫师的工资也高。 一般这些养虫师干三个月就够一年的花销了。”前述虫贩说。




疯狂的鸽赛


在鲁迅先生的文章中, 曾经有这样的描述,“我们中国人总喜欢说自己爱和平,但其实,是爱斗争的,爱看别的东西斗争,也爱看自己们斗争。最普通的是斗鸡,斗蟋蟀,南方有斗黄头鸟,斗画眉鸟,北方有斗鹌鹑,一群闲人们围着呆看, 还因此赌输赢。古时候有斗鱼,现在变把戏地会使跳蚤打架。”

 

与斗蟋蟀、斗鸡等不同的是,信鸽竞翔是国家体育总局批准的合法体育项目。合法性使其成为目前国内参与规模最大的动物竞技项目。据一位网友介绍, 目前赛鸽运动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一是社会赛,参赛费用较低,适合普通大众,奖金也相对较低,第二种是俱乐部比赛,一般发行特比环,类似于筹码,一个鸽子对应一个筹码,一个筹码上百上千,甚至上万,总奖金过百万的全国比比皆是,第三种就是公棚赛,公棚分为秋棚和春棚。秋鹏是 3 月到 6 月收鸽子,11月、12 月比赛,春棚 6 月到 10 月收,次年四五月比赛。 参赛费用在 1000-10000/羽之间。

 

一个名为“代云”的网友表示,说到鸽赛,其实参赛费都是小头,大头还是指定。不管是地方赛事还是公棚赛事,指定都是非常受欢迎的。所谓的指定其实就是押注。尽管鸽赛是合法体育项目, 但是指定却有赌博嫌疑, 因为往往一些没有参赛的人也会参与指定。

 

“就拿我们公棚去年比赛来说,第一名奖金为 30 万元, 但是决赛 12 名压指定通项,却赢了 98 万元,远远超出冠军的奖金。信鸽参赛只是让你有可以比赛的机会,重头戏还是在每关的指定项目上。” 他表示。当然, 一羽鸽子在比赛的时候会出现诸多的因素,所以只能透过这个鸽子的本质去尽量判断这羽鸽子会是什么样的鸽子,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看得很多,但是多数鸽友还是输多赢少,却也有人赚得盆满钵满。近几年,随着赛事规格越来越高,鸽赛的奖金也越来越多。有知情者爆料,2015年北京开创者俱乐部赛事的最大赢家拿走3000 万元奖金和劳斯莱斯一辆。 2016 北京开创者俱乐部承办的赛事奖金高达 4.5亿元。 其中有一位鸽友,给其 30 羽参赛鸽下了 980 万元指定。

 

当然,奖金涨了,赛鸽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2017 年百鸽园中国杯第一名四关综合鸽王冠军,被鸽主高福新以 150 万元成交,而早在 2013 年一羽名叫“博尔特”的赛鸽被玩家以 245 万元拍下。

 

图片来源网络


动物博彩合法化


“彩票业除了包含常见的类似国内福彩的乐透类摇奖和即开型彩票, 还有一个分支就是以人或动物为对象的竞猜类彩票, 而目前这种以人或者动物为竞猜对象的合法彩票品种开始与体育赛事相融合,相伴相生并进行整体商业化运作,因此我个人更倾向于把这种合法的彩种归纳为体育竞猜博彩。 ”海南省马术协会马彩专业顾问王伟介绍,在国外,合法的赛马和赛狗博彩也都是被归为体育博彩。

 

在动物竞技领域, 小到斗蟋蟀这种民间自发组织的娱乐活动, 大到官方组织的大型鸽赛,都和博彩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这也是这些赛事能够长久不衰的奥秘所在。“有些人认为赛马是上九流的体育赛事,而斗蟋蟀、斗鸡这样的民间赌局是下九流百姓玩的。其实本质上都没有区别,就是博彩。单纯靠着爱好,哪能有那么广泛的群众基础呢? ”马东直言。但是在我国,这仍然属于灰色地带。即使是备受期待的赛马项目,在合法化的路上也是一波三折。

 

10 月 16 日 ,国务 院 印 发 《中 国 (海南) 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下称《方案》)。 之前市场热议的赛马并未在《方案》中提及。对于赛马,无论是地方政府还是市场都期盼已久, 这次合法化再次落空也让不少人失望。

 

当然,除了法律层面合法性的问题,还有产业成熟度问题。 以赛马为例,国内赛马界在相应的赛马相关科学技术发展方面还处于初级阶段,存在明显的短板。 比如说在赛马违禁物质检测领域,目前没有一家检测机构可以出具业界广泛认可权威检测报告,所以国内重大赛事中马匹的检测血样和尿样不得不送往境外如香港或澳洲检测。再比如,赛马投注派彩系统市场和技术被国外巨头公司垄断,导致国内在此领域技术积累几乎为零,具体到彩池赔率算法,即便是国内行业从业多年的人士也无法说得清楚。

 

王伟认为,斗蟋蟀、斗鸡等这种项目如果一旦有合法化,成为发行品种之一,必然要摆脱以往那种地下原始作坊式发展模式,打造赛事 IP,走商业化、规模化、产业化是做大做强的唯一出路。

 

当然, 体育赛事一旦和涉及重大利益的博彩业相绑定,它的公平性、竞技性和观赏性往往会打折扣,甚至有时候会有非法集团如黑社会或者赌博集团冒着法律风险渗透到赛事中, 全程控制赛事过程和干预赛果。比如鸽赛,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曝出和公安机关有关的新闻。中国信鸽协会竞赛委员会主任、 内蒙古自治区信鸽协会主席樊荣曾经谈到中国鸽赛的精品赛事奖金越来越大,但有些比赛游离于鸽会监管之外,风险很大,包括公棚,一旦出问题,对行业的打击是致命的。“即便是像赛马赛狗这种参赛主体是动物被誉为世界上最干净的彩票品种的赛事,控制者也可以通过一些场外手段如使用违禁物质(兴奋剂或抑制剂),以及相关训练手段、 饲养方法等进而间接控制和干预。 ”王伟表示。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 即使是斗蟋蟀这样看似不起眼的赌局, 都有玩家为了取胜而给蟋蟀装上钢牙,但这种行为在大型赛事中显然不允许, 玩家转而更隐秘的方式,比如注射兴奋剂。 而在大型斗鸡比赛中,给公鸡注射类固醇,刺激雄性激素爆发也是常见手段。


王伟认为, 体育赛事在巨大荣誉和经济利益驱动下,已经从个人层面单纯体能技巧的比拼上升为国家层面体育运动科学技术的对决,例如兴奋剂药物研发和反兴奋物质的检测,而严格有效的赛事监管不仅仅基于法律规管,更要要依赖于科学进步,才能做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境界。


新金融记者 宁广靖 盛长琳

责编: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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