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近鉴宋朝人·90·王仁瞻：活的是什么？

王仁赡(917—982)，唐州方城（今河南方城）人。《宋史·卷二百五十七·列传第十六》有传。

本传记，仁瞻少年时洒脱不羁，不谋生计，后投奔辖有方城县的泌州（治今河南唐河）刺史刘词。后周显德元年（954）七月，刘词升任永兴军节度使，任命仁瞻为低级军官“牙校”。刘词患病，临终向朝廷呈送“遗表”，推荐仁赡是个人才，可以提拔使用。宋太祖早就听说过仁瞻的名气，请求后周世宗，把仁瞻招到了自己的帐下做了亲随。

宋代后周，任命仁瞻为掌宫城门锁钥、用以验证身份的木契、按时限启闭宫门等事的“武德使”（官名，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十一月十日改为皇城使，亦为武散官。散官，有官名而无职事的官称），后仁瞻出任秦州知州，改职衔为“左飞龙使”〖唐朝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5）置，以宦官为之，初掌仗内飞龙厩马。唐玄宗天宝（742-756）时犹属闲厩使，唐代宗以后扩其权，闲厩御马职权皆归之。亦为武散官〗。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升职衔为右领军卫将军〖从三品，宋初置，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以宗室为之，亦用为武臣赠典或武官责降散官，神宗元丰 (1078—1085)改制降为从四品，南宋多不除授。环卫官，武散官，环卫，环列保卫〗，实任枢密都承旨（枢密院官员，掌管枢密院内部事务，检查枢密院主事以下官吏功过及其迁补等事；皇帝于崇政殿处理政务检阅禁军武士、接见外国使臣与少数民族首领时，侍立于侧，随事陈奏，或取旨颁授有关机构）。建隆四年二月，据有荆(治今湖北江陵)、归(治今湖北秭归)、峡(治今湖北宜昌)地区的南平国国王高继冲投降宋朝，朝廷特意派仁赡出任荆南巡检使，负责维护原南平国地区的稳定。高继冲到京城朝见宋太祖，朝廷任命仁瞻就地改任新建地方政权江陵府的长官“知军府事”。乾德初年（963），升职衔为“左千牛卫大将军”〖宋初置，正三品，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以宗室为之，亦用为武臣赠典或武官责降散官。神宗元丰 (1078—1085) 改制，降为正四品，南宋多不除授，孝宗隆兴 (1163—1164) 中复置〗。不到一个月，加“内客省使”职衔〖宋代武散官名称。宋初为武臣叙阶。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改名为通侍大夫〗。

乾德二年春天，朝廷将仁瞻召回朝堂，提拔他为国家最高军政机关枢密院的副职枢密副使。七月，升职衔为“左卫大将军”〖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以宗室为之，亦为武臣赠典，或为武官责降散官。北宋前期为三品，神宗元丰(1078—1085)改制后，降为从四品〗。十一月，宋朝征讨后蜀，任命仁赡为“凤州路行营前军都监（总监军）”。后蜀平定，因为抢掠人口财货、杀后蜀降兵导致发生叛乱，降职衔为“右卫大将军”〖宋初置，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命宗室为之，亦用为武臣赠典或武官责降散官，神宗元丰(1078—1085)改制，降为正四品，南宋多不除授，孝宗隆兴(1163—1164)中复置，以承宣使遥郡者为之〗。征讨后蜀之战，主帅王全斌等贪财，军政废弛，盗贼充斥。宋太祖知道后，每当派往四川的使者回京，都要其汇报王全斌等所收受的贿赂、抢掠的人口、官库财物以及私分金银珠宝等事，全部掌握了全斌等人所作的不法之事。全斌等回朝，太祖讯问仁赡，仁赡一一历数各将领的过失，想通过贬低别人洗清自己。太祖怒道：“收纳后蜀统兵副元帅李廷珪家的歌女、私开丰德库抢夺金宝，难道都是王全斌等人做的吗？”这些都是仁赡所为，仁瞻无以对答。太祖对仁瞻等人的所作所为非常生气，下令中书省审查仁瞻等人的罪过，但最终因为仁赡等新立大功，没有严厉处罚，只给予了他们撤职、降级的处分。

开宝九年（968），宋太祖到洛阳巡视，重新启用仁赡，任命他为东京留守司、三司的长官兼开封府知府，不久太祖召宰相沈伦到洛阳，又任命仁赡兼任“大内都部署”。太祖回京，正式任命仁瞻为掌管国家财政的部门“三司”的长官、号称“计相”的“三司使”，时间不长又兼任代理“宣徽北院使”。

当年太祖去世，宋太宗继位（太平兴国初年，968），加升仁瞻职衔为“检校太保”，实任北院宣徽使兼三司使。太平兴国四年，太宗亲征北汉，任命仁瞻为大内都部署，留守司、三司使，总管“里外巡检司”公事。太宗班师，加升仁瞻职衔为“检校太傅”。

太平兴国五年（972），仁赡察访得知一批皇帝的亲属、身边官员派人到陕西、甘肃一带购买竹子、木材，制成巨大的木筏运至京城，每当经过关卡、渡口，就假称奉有诏书，逃漏税款；而当木材运到京城，又给有关部门的官员送厚礼，将木材全部以高出市价一倍的价格卖给政府。仁赡将情况秘密报告太宗，太宗大怒，命令纪检监察部门将参与其事的三司副使范旻、户部判官杜载、开封府判官吕端收押。范旻、杜载承认高价收买木材，吕端则是应秦王赵廷美的府中亲信官员乔琏要求，请托有关官员为之疏通关系。太宗下诏，贬范旻为房州司户参军、杜载为均州司户参军、吕端为商州司户参军，涉事的四方馆使程德玄、武德使刘知信、翰林使杜彦圭、禁军日骑军、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赵延溥、武德副使窦神兴、左卫上将军张永德、左领军卫上将军〖宋朝置，从二品，为环卫官，无定员，无职掌，多以宗室为之，亦用为武臣赠典。神宗元丰 (1078—1085) 改制前为三品，后为从三品。南宋多不除授，孝宗隆兴(1163—1164)中复置〗祁廷训，驸马都尉王承衎、石保吉、魏咸信，均因此事分别受到降职、停发工资的处罚。这年，太宗亲征辽国，再次任命仁赡为大内都部署。

但是，仁瞻自身亦不“干净”。担任三司使近十年，仁瞻长期纵容属下小吏作奸犯科，因深得太宗恩宠，一直没人敢于揭发，仁瞻告发范旻等人后，朝堂内外更怕被他在皇帝面前“多嘴”，不敢违逆于他，而仁瞻亦因此更加无所忌惮。然而，此时有陈恕等数名官员来到三司任职，几人都以明察奸伪、不畏强权自任，发现、研究了三司内部的不合规之事，决定予以揭露。在“朝参”即皇帝召开的小范围御前会议上，陈恕走出队列，拿出文字材料，向太宗奏报了三司内部有关情况。太宗当场责问仁瞻，仁赡理屈词穷，无以辩白。太宗非常生气，当即将仁瞻的职衔降为“右卫大将军”，第二天，又降为唐州防御使，只是念他往日功劳苦劳，给他超发工资，月发工资三百贯铜钱，协助仁瞻分管三司业务的“三司判官”被降级，而三司负责审核各地上报钱粮百物出纳账目的“三司都勾院”长官、兵部郎中宋琪，则因本来参与了陈恕等人的行动，商定一同上奏，到了御前会议却反悔，当着太宗的面附会仁赡，也被降职。

仁赡失去权势，很不高兴，很不满意，竟然因之得病，御前会议之后几天就去世，享年六十六岁。

后来太宗与宰相赵普等人谈到三司业务和财赋收入，对赵普等说道：“王仁赡掌管财政多年，纵容工作人员违法，各场院的官员全都隐瞒、贪没公款，多达以万贯、百万贯铜钱计算，我让仁瞻全部罢免这些官员，另派官员掌管，仁赡再三说怕比往年减少收入，我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足一年，以前收入一千贯钱的单位，收入高达一二万贯，收入一万贯的达到六七万贯，获利数倍，朝廷用度既足，如果遇到水旱之灾，还可以因之免收百姓的租税。仁赡心知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不对，很是惭愧、害怕，我也宽容了他。”

《宋史》传后之“论”说，王仁瞻率兵征讨后蜀，杀降兵，抢财货，从那时就积下了抑郁而亡的缘由，对于后来自己的被撤职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观鉴本传所记仁瞻行迹，其人似乎一贯喜欢“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最终也被别人踩了肩膀，而一旦失去权势，就不能再活。这人一辈子活的，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