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近鉴宋朝人·97·与父亲同列“功臣榜”的名将：曹玮

宋理宗宝庆二年（1226），刚刚登上帝位的宋理宗仿效唐太宗李世民建“凌烟阁”，在阁中悬挂二十四位功臣画像、以作表彰和纪念的做法，在皇宫大内建“昭勋阁”，画了赵普、曹彬、薛居正、石熙载、潘美、李沆、王旦、李继隆、王曾、吕夷简、曹玮、韩琦、曾公亮、富弼、司马光、韩忠彦、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浚、陈康伯、史浩、葛邲、赵汝愚等“二十四功臣”的画像悬挂其中。在“二十四功臣”，只有曹彬、潘美、曹玮、李继隆、韩世忠等五位武将，而曹彬、曹玮是父子，这对于曹家，真是莫大的荣耀。

曹玮(973-1030)，字宝臣，曹彬三子，《宋史·曹彬传》后有附传，其他很多史料亦记有其事迹。

附传记，曹玮的父亲曹彬在任武宁、天平军节度使时，都带着曹玮，让他做亲兵卫队的副首领“牙内都虞候”，后被朝廷授予“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职衔，成为正式“国家干部”。

成为沉着、勇敢，有智谋，喜欢读书，通晓《春秋三传》，对《左传》尤其有研究。西夏李继迁叛宋，宋朝派出征讨的将领几次出战都不成功，宋太宗问曹彬：“谁可以作征讨西夏的将领？”曹彬说：“我儿子玮可以担当其任。”宋太宗当即召见曹玮，任命他为渭州“同知”，即副知州，曹玮时年只有十九岁。宋太宗去世，宋真宗即位，改曹玮职衔为“内殿崇班”，实任知渭州知州。

曹玮治军严明，指挥有方，赏罚立决，对违犯军令者严惩不贷；善于使用间谍，对西夏的动静无所不知，应对举措就像征战多年的老将。曹彬去世，曹玮向朝廷请求为父亲守孝，朝廷不准，改其职衔为“閤门通事舍人”，升“西上閤门副使”，实任镇戎军（治今宁夏固原）知军。

李继迁对待西夏国人非常暴虐，曹玮得知西夏人对李继迁多有怨恨，就给西夏各部落首领写信，开示他们如果归顺宋朝，朝廷必会给予恩德，和对待内陆百姓没有区别，以打动各部落首领、民众。由此，西夏康奴等部落请求内附。

李继迁到今甘肃陇山一带抢掠吐蕃后回军，曹玮在石门川（在今甘肃古浪）截击，俘虏了很多西夏军兵。曹玮又认为，镇戎军地处平地，便于骑兵野战，对以步兵为主的宋军不利，请求朝廷批准，自陇山以东，沿着古长城开挖壕沟，限制西夏骑兵；宋军中的弓箭手都是当地土著，习惯在山地、沟隧中跳跃奔走，通晓西夏语，能够耐受寒冷艰苦，但政府未尝给他们发放武器、粮饷，每当作战却让他们先发拒敌，担心无以让他们效死杀敌，应在境内给他们分配土地，免收赋税，春种秋收，由州县出兵保护。

李继迁去世，他的儿子李德明归顺宋朝。曹玮向朝廷进言：“李继迁占据黄河以南地方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现在西夏国危子弱，不顺势立即捕灭，以后形势变化，更加强盛，就控制不了了。请给我一支精锐部队，出其不意，将李德明擒获，送到京城，在河西地区重新设置州县。这正是好机会啊！”但宋真宗这时正想用恩德招抚李德明，没有答复曹玮。不久西夏西延家、妙俄、熟魏等几个大部落请求归附宋朝，各领兵将领心中犹豫，不敢答应。曹玮说：“李德明有野心，不赶紧接受这几个部落的请求，折断李德明的翅膀，以后一旦有机会，李德明一定会高飞远走。”当天，曹玮率领部队进抵天都山（位于今宁夏中卫市西安镇即古西安州古城西15里），接应归附的部落内迁，李德明未敢抵抗。后升职衔为“西上閤门使”，改任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邠州知州。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月，宋真宗到泰山举行“封禅”大典，礼成封赏百官，升曹玮职衔为“东上閤门使”。

宋真宗认为曹玮熟悉河北情势，调任曹玮为真定路都钤辖，遥领高州刺史。在西北任职时，曹玮曾经向宋真宗进献泾原、环庆两路的地图。至此，宋真宗拿出梯度给身边的人看，并说：“泾原、环庆两路的山川、城池、出入战守的险要之地，都在这图上了。”下令复制两张，一张留在枢密院，一张发给泾原、环庆二路，以便当地各位将领按图计事。后曹玮再任泾原路都钤辖兼渭州知州，与秦翰在武延川（今宁夏西吉县南之葫芦河）击败西夏章埋部落，分兵平凉，攻灭西夏拨臧部落，从此陇山各西夏部落都向宋朝献出土地投附。曹玮又在陇山以外建筑堡寨，并扩建为“笼竿城”，招募士兵驻，并预言：“将来秦、渭二州发生战事，这里将是敌我双方必争之地。”

大中祥符四年(1011)春天，宋真宗到汾阴县举行祭祀后土大典，礼成封赏百官，升曹玮职衔为“四方馆使”。第二年，曹玮上表宋真宗，请求辞去知州职务，只做军事工作。宋真宗不想突然更换州官，给曹玮发去密诏，劝他继续任职。后改曹玮职衔为“引进使”、遥领英州团练使，实任秦州知州，兼任泾、原、仪、渭等四州和镇戎军“缘边安抚使”。

当时吐蕃王朝赞普（国王）的后裔、青唐（吐蕃城名，故址在今青海西宁市，一说在今乐都）吐蕃首领唃厮嵒（一称唃厮啰）被宗哥（今青海平安县）僧人李立遵与邈川（吐蕃城名，故址在今青海乐都县城南）吐蕃酋长温逋奇挟持到宗哥城，以宗哥城为“王城”，很是强盛。李立遵向宋朝上书，请求封自己为“赞普。”曹玮进言朝廷：“赞普，可汗的称号。李立遵凭借一纸表章就拿到手，将来一旦唃厮嵒请求封号，又封他什么？而且如果李立遵求封得逞，欲望膨胀，将来再有请求，就不可控制，不能答应他。”朝廷采纳了曹玮的建议，只任命李立遵为保顺军节度使，各种待遇与此前投附宋朝的吐蕃六谷部首领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相同。

西北少数族有一个习俗，在发动大的军事行动之前，参与的各首领要预先召开会议，订立规矩，名为“立文法”。唃厮嵒想进犯宋朝，派他的舅舅赏样丹与部落首领厮敦在吐蕃离王族“立文法”。曹玮侦知后，暗中结交厮敦，把自己身上的宝带送给厮敦。厮敦感激不已，请求为曹玮效力，找机会对曹玮说：“您就是我的父亲，您想让我干什么？就是要我的脑袋，都可以割下来给您。”曹玮说：“我知道赏样丹经常到你的那儿，你能为我取来赏样丹的头吗？”厮敦一下愣住，随即答应了曹玮。十多天后，果然斩了赏样丹的首级送给曹玮。厮敦还趁此把“南市”地放献给宋朝。南市是秦、渭二州间的厄要之地，曹玮在这里建立城寨，上表朝廷，任命厮敦为顺州刺史。

此前，在张佶任秦州知州的时候，曾设置“四门砦”，侵夺少数族土地，很多少数族部落叛亡山中，害怕被治罪而不敢出来。曹玮到任秦州后，把这些人招出山谷，命令他们献马赎罪，归回故地，每献马六十匹，给价五色绸子二丈，受此感召重回故地的少数族人达数千人。在秦州，曹玮还修筑弓门、冶坊、床穰、静戎、三阳、定西、伏羌、永宁、小洛门、威远等十座砦堡，开挖壕沟三百八十里，使用的人力全是少数族“厢兵”，即少数族人组成的地方军，没有向百姓派任何费用。大中祥符九年(1016)，吐蕃伏羌部落首领厮鸡波、李磨论私自“立文法”，意欲侵掠宋朝，曹玮侦知后，派部队隐蔽行动，攻灭了伏羌部落。九月，唃厮嵒率领数万吐蕃军大举入寇宋朝，宣称要在秦州城下与曹玮决战，扬言“某日攻下秦州，在城中摆酒吃饭”。但曹玮非常淡定，根本不予理会。当听到吐蕃人已经越过了秦州境内的毕利城，曹玮立即带领秦州驻泊钤辖高继忠、驻泊都监王怀信和精骑六千渡过渭河迎战。二十四日，宋军在伏羌寨三都谷摆下阵势，等待敌军到来。很快探马传来消息，敌军已经靠近，曹玮正在吃饭，闻报后继续悠闲地用餐，直到探马再报吐蕃人距离只有几里之遥时，才放下餐具，披上铠甲出城列队。吐蕃人多势众，气势汹汹。但曹玮麾下的宋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具有很强的战斗力，曹玮决定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手。他看到敌军分为三队，一名吐蕃僧人正在前方走来走去，断定是吐蕃的指官，问左右谁最删除射箭，左右回答：“李超”。曹玮命令李超快马来到面前，问李超:“你需要带多少骑兵可以射杀那位蕃将？”李超观察了一下答道：“十五名。”曹玮命令李超:“给你一百名骑兵，务必射杀此将，否则提头来见!”李超慨然回答:“凭借您的神威，只需要五十名骑兵护送我到敌人近前，一定可以得手。”

李超率一百名精锐骑兵冲向敌阵，在接近敌阵的刹那，一百名骑兵突然向两侧分开，李超从中间飞马奔出，一箭射去，蕃僧应弦而倒。吐蕃军顿时大乱。曹玮见状，身先士卒，率精骑从敌军侧后方猛攻，以两翼骑兵夹击吐蕃军军阵。宋军缺少骑兵，曹玮对骑兵非常珍视，更着意训练得得十分精锐，在宋军精骑的攻击下，吐蕃军阵势更乱，不能抵抗宋军主力的正面冲击，溃散而逃。曹玮率部追击逃敌三十里，斩获首级一千多个，缴获马牛、杂畜、器仗三万余头、匹、件。此次战斗史称“三都谷之战”，是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战后，升职衔为“客省使”、遥领康州防御使。

后吐蕃另一位首领马波叱臈在宗哥城北的野吴谷构筑木栅，用于防御宋军，曹玮从所辖“神武军”中挑选二百名精兵，进攻野吴谷，砍断木栅，缴获很多吐蕃人口、牲畜。宗哥城吐蕃部落大首领甘遵在任奴川训练部队，曹玮派间谍刺杀了甘遵，又在吹麻城（今甘肃省积石山县吹麻滩镇）攻破吐蕃部落首领鱼角蝉所立的“文法”。不久，河州、洮兰、安江、妙敦、邈川、党逋等城的吐蕃部落都向曹玮送来人质，投附宋朝为“熟户”。

曹玮趁此开挖壕沟，直抵吐蕃要地拶嵒咙（今址不详）。此前，曹玮曾派小吏杨知进护送朝廷赐予的物资联络甘州可汗王，回程经过宗哥地界，李立遵邀见杨知进，对杨知进说：“秦州曹大人派兵直入拶嵒咙，请替我通报曹大人，我愿意罢兵休战，岁岁入贡，约定蕃汉为一家。”同时派吐蕃人党失毕陵跟随杨知进到秦州献上马匹。从此唃厮嵒势力衰微，退保戈壁，不再出来袭扰宋朝。秦州人上表朝廷，请求为曹玮刻石纪功，宋真宗下诏表彰了曹玮。

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李德明进犯宋朝柔远砦（今甘肃华池县柔远镇），都巡检使杨承吉与之作战不利。朝廷任命曹玮为华州观察使、鄜延路副都总管、环、庆、秦等州缘边巡检、安抚使。吐蕃委乞、骨咩、大门等部落听说曹玮到来，很多都迎接归附。朝廷任命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

当时宋朝朝廷发生宰相丁谓与寇准的斗争，丁谓将寇准逐出朝堂，对曹玮不攀附自己非常恼恨，指认曹玮是寇准的同党，将曹玮贬职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总管、安抚使。宋真宗乾兴初年（1022），再贬职衔为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实任莱州知州。曹玮因为自己身为老将，被丁谓忌恨，接到任命的当天，只带了十余名疲弱军兵上路赴任，而没有让武装卫队跟随。丁谓倒台，曹玮改职衔华州观察使，实任青州知州，再改天雄军知军，后升职衔为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实任永兴军知军，再升职衔为昭武军节度使，实任天雄军知军。后因病改任河阳府知府，数月后，改任真定府、定州都总管，彰武军节度使。在彰武军节度使任上去世。朝廷赠予他“侍中”职衔，给予谥号“武穆”，与岳飞所得谥号相同。

曹玮指挥部队，能得将士以死效力；日常起居很是闲暇，一旦出兵，却多有奇计，出入神速，不可测知，一天与部下听着音乐喝酒，喝到一半忽然不见了曹玮，第二天曹玮象往常一样到衙署办公，敌将的头颅却已摆放阶下，有一次曹玮生病，又是针灸又用艾熏，在卧室躺着不能出门。突然有敌人来袭，曹玮挺奋起，包裹好艾熏的创口，穿上铠甲骑上战马出战，敌人望见曹玮的身影，当即退逃。曹玮领兵近四十年，从未打过哪怕小小的败仗。唃厮嵒一旦听人说起曹玮的名字，就朝着曹玮所在的方向，合手顶额，表示敬意，曹玮在大名府任天雄军知军，契丹使者从其辖域经过，必会告诫随从人员：“曹公在此，不要让马快跑。”宋真宗多对待战争一向谨慎，凡遇边疆之事，都会亲手书写诏书，与曹玮反复讨论，有时往复多达十几次，而曹玮每次都坚持自己最初的意见，宋真宗也无以更改。后来别的将领研究疆之事，往往将自己的想法秘密送与曹玮，请他决策。

渭州有人告发有驻守堡寨的军兵叛讨西夏，曹玮正和客人下棋，很着急地说：“那是我派出去的人！”西夏人听说后，当即斩杀了叛讨的军兵，把叛军的头颅扔到了边界线上。

西北地区少数族人与汉人杂居，少数族人杀害了边境的汉人，想依照少数族的习俗给予被害人家属羊马赎罪。曹玮下令：“少数族人自相侵犯，可以依照他们的习俗处理，但侵犯汉人，就得依照朝廷法律抵罪。”从此再无少数族人犯法杀害汉人。由于不善耕种，投附环、庆二州的少数族“熟户”的土地很多都被汉人买走，导致这些少数族人生活穷困，不能养活自己，往往逃回西夏。曹玮下令，购买少数族人土地的汉人必须把土地还给故主，以后再有违犯，就将其全家迁回内陆。天雄军有士兵犯了抢劫罪，众人都说审理清楚定案后一定要执行军法，将其处死，曹玮却只用一般的民用法律处置了他。有人不解，曹玮笑笑说：“临阵对敌，处斩不服从命令拼命杀敌的士兵，是用以号令军兵，不是喜欢杀人。治理内陆州县，哪用得着军法？”

对所招募的弓箭手，曹玮则定期检阅武艺，比试骑马射箭，对武艺高强者奖励土地二百亩，要求他们每两年养马一匹，卖给部队，如果所养之马能够胜任重甲骑兵骑乘，则登记在册，以备使用，另外再奖励五十亩土地；弓箭手达到三百人以上，就建为一“指挥”（营），在要害之处建筑堡寨，让弓箭手开挖壕沟，环绕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保护耕种，在弓箭手中设立“马社”，一旦所养马匹死亡，“马社”成员必须共同出钱买马补充。

投附的少数族越来越多，曹玮又订立制度：少数族部落达到一百户以上，就任命其首领为本族“军主”，其次为指挥使，又其次为副指挥使，不及百户，首领为本族指挥使；因为熟悉少数族民情地利，不可调任别的部队，少数族部落军官只在本军提拔升迁；开挖边界壕沟，标准为深、宽各一丈五尺，山险之地不可挖沟，则因地制宜，利用悬崖峭壁、山谷，保证足以限制敌人用兵，这些做法后来都成为宋军的正式规定。

曹玮最初到边疆任职时，山东名士贾同拜访曹玮，住在外边客房舍。曹玮想巡视边防，邀请贾同同住一室，且要贾同一起去巡视。贾同问：“跟随的军兵在哪？”曹玮说：“已经准备好了。”出屋上马，只见身穿铠的三千列队整齐，一点听不见人马声响。贾同回去后对人说：“曹玮真是名将啊！”

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宋仁宗下诏，在宋真宗的庙庭悬挂曹玮画像，让曹玮陪同宋真宗享受后世的祭祀。

《宋史》传后之“论”没有对曹玮进行评论，附传最后记，曹玮作为军事将领，不如他的父亲曹彬宽仁，但能够自成一家。《宋会要辑稿》评论：曹彬、曹玮父子都获得陪同皇帝享受后世祭祀的崇高地位，位列昭勋阁功臣，是上天、国家对他们忠贤品德的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