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中国最美亲情文学大赛】展播：彭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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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味道是清苦的涩

    彭悦

他花了整个春天待在山里。

年长却依然挺拔的青树、羽毛斑斓却异常沉默的鸟和人世间最善良的神仙都住在那个大山里。

1.

“乖幺幺，乖幺幺，到了天黑睡觉觉。”

外婆用枯木般的手臂将年幼的他搂在怀里，嘴唇张合着哼着小调，眯着干涸的眸子却不是看着他而是放在了眼前的大山上。

他时不时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短暂的贴在了他的身上，只是很短暂，很快又转向了屋前的大山。

于是他也跟着外婆看着眼前的大山。

2.

山是村子里的宝贝，全村人都守着山过日子。

山的四季是从夏天开始的。到了夏天，艳阳炙烤着大山，播完种的土地需要翻来覆去的倒腾，大家便早早起来，卷起裤脚，扛着锄头，赶着晨霞的步子钻进山里。夏夜的点点青樱色给山笼上了薄纱，微凉的风带着山里新鲜的泥土气息潜入了村子，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饭后三三两两坐在堂前聊一些白话，葵扇轻轻摇晃，给孩子们吹来了香甜的梦。

到了秋，天气却还是炎热，麦穗也被晒厌了，低头摇摇晃晃。趁着大人们忙着收割庄稼的时候，他便偷偷割了几块外婆挂在虬黑屋壁上的腊肠，跟着比他年长的玩伴们奔进大山，一步一步，奏出了山的乐曲。当橘色爬上他的手臂，屋前的打谷机也渐渐停息的时候，外婆便会站在那棵大樟树下招呼着他回家吃饭。他们又一步一步，奔出了大山。他回头望着大山，心想这歌儿真好听，一定是山里的那位神仙想和他们说点什么。

冬天的大山倒是完全寂寥下来，万物俱静的模样。大家也不再出门，只顾着在家烧柴熏肉腌泡菜。开始为过冬做着最后的准备。新鲜的萝卜菜洗净，切成一条条后一股脑的装进黝黑的坛子里。层层白雪给家里的菜园裹上素装，只能瞧见零星的青意藏起。这时外婆便会招呼着他去菜地里拔些青菜。外婆颤颤巍巍用菜刀从赤色上方切下一块岩黄焦红的瘦肉，今天的菜便齐了。

他常常学着外婆盯着屋前的那座大山，想从一片青白色中找到些许神仙的影子，外婆说有的，他也这样相信着。

到了他上学的年纪，外婆给他缝了一只布口袋用来装书。

他却把夏天、秋天、冬天装进了那只布口袋里。

他长的越来越大，外婆变得越来越小。

3.

明明是春天，凄厉的风刮在他的脸上是刺骨的寒意。天才蒙蒙亮，在村子里唯一的那条大道上，大家伙们低着头，缓缓前行。他觉得这风将他的灵魂都吹得湿漉漉了。他只得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跟在大家伙们的身后，忍受着前面那些奇奇怪怪的长调和哭嚎。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山。

没有了年长却依然挺拔的青树和羽毛斑斓却异常沉默的鸟。

黑的、白的、灰的、一片狼藉。

4.

在那个被他舍弃的春天里，外婆走进了大山。

彭悦，湖南湘西人，就读于丽水学院中文系。在文学的道路上，我还是个蹒跚起步的孩童，希望能用自己稚嫩生涩的文字记录下那些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