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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崩 （小说）
文/芙蓉
在大兴安岭山脉的北部，住着一群伐木工，领头的老把式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山东硬汉一一刘二合。他手下有二十多位身体强壮的年轻人！他们住在山坳背的地窖里。几天的大雾使他们不得不停止采伐。在森林里遇到这种鬼天气谁也不敢出门，出门就会迷失方向。很难活着回来，到处有野兽出没。这天夜里，刘二合躺在火炕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心里烦躁，他蹑手蹑脚的走来窖门，心想透透空气。在漆黑的夜晚里，空气像牛奶一样黏黏糊糊。
刘二合沿着地窖向上走了几步，他几乎看不到自己眼前的轮廓，当他伸出双手时，看起来好像沉进在一片深不可测的水面里。他继续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山坡上走去。他听到从远处传来一种声音，好像是被拖长了的老鼠叫声。他站住脚，抬起目光，在一片雾洞里看到了朦朦胧胧的月亮，白色的，光秃秃的。忽然感到脸上拂来一丝微风，瞬间大风一阵一阵地，把大雾撒碎，驱散开。刘二合听到了大风掠过岩石时的嚎叫声，还有他脚下的枯草儿低语声。
他继续在一条条雾气里走着，大雾像有生命的一样，在他前面分散开来。刘二合看到天空慢慢的打开，他仿佛看到一个寒冷的女人，在他前方大约十几米处的山坡上横向走着，她的全身都是白色的，开始他看到是一团浓雾。慢慢的形成模糊的人影，很快就辨认出了她的两只苍白的胳膊；还有她的丝巾绕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头发像影子一样飘扬在她的后背上。
刘二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他的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他一下子感觉到了寒冷！不是因为寒凉的空气。这寒冷来自于他身体内部，印在了他心底深处。这寒冷使他心里更加惊恐。那个人影走得很快，但是刘二合看不到她的脚步！看上去好像是被一个隐藏着的东西拉着向前移动。
他不敢多看，心里十分恐惧，害怕他的声音或者心跳声把她引来。他看见大风吹散她的头发，在短短的瞬间里脖子上露出了一块伤疤。这时刘二合全明白了，
原来是他已故的亡妻…刘二合大声训斥到：“你有本事：把脸转过来，用眼睛看着我！”那影子越飘越快，不一会功夫，烟消云散了…
伐木工在山北的任务己经完成，准备迁移到江东六十四屯北，与俄沙皇相邻。
1890年雷子、二虎、刚子他们伐木队，穿过寒冷的白天与黑夜，驰行在黑暗的被炮火撒碎下的天空下，在辽阔的雪原上，冻僵了的人与马四肢朝天，从雪地的犁沟里露了出来。路边上有好多老人和孩子在冰雪覆盖的尸体上寻找还可以穿的或者吃的食物。
白天发生的一切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刘二合躺在土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怪事，听着夜晚嘈杂的声音，不安的大风拂动在他的马架子四周，低沉地敲打碰撞着窗户。刘二合用火镰打着火石，用火纸把油灯点着，看着房顶上摇摆的光景。然后把灯吹灭，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最终他还是爬起来走到外面去。
世界好像沉浸在一片难以穿透的茫茫大雾里，依然是在黑夜里， 刘二合走在外面，炽热而强劲的大风迎面扑来，几乎把他手里的门拽走。夜空里黑色的云快速翻腾涌动着，云团之间不时露出一块苍白的，不成形的月亮。刘二合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芦苇草地向上走了一段，雪又湿又重，到处都能听到雪水融化的流动声。他忽然听到从高处传来一阵巨响，好像大山内部有个什么东西随着一声叹息，炸裂开来。接着他听到深沉的，逐渐加强的隆隆声，瞬间他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颤抖。他忽然觉着很冷。仅仅几秒钟内，那阵轰隆声就变得响亮而有穿透性。
刘二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感受着大山的悲唱。然后他看到，离他不远得地方，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无声而快速地滚过来。他没有反应过来，那棵树杆就开始跑起来了。他穿过厚厚的积雪，朝山下的方向跑去，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什么东西卷向了高处。他感到自己被卷走了，被黑暗的浪涛淹没了。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双腿，在自己上面高高举向天空，好像与身体其它部位失去了联系似的。
当刘二合醒来时，乌云已经散去，月亮皎洁明亮地悬挂在空中。四周的群山耸立在月光里，冰封的山岩看起来像是金属片打造的，那么锋利，清晰，好像要把天空刺破。
刘二合歪斜着躺在雪地上，他的头和胳膊可以动，但是他的腿到腰部都埋在深深地雪堆里，当他用手把雪从腿部推开时，他发出了一阵沙哑的、绝望的哭笑声。他尝试了几次，终于成功地站起来。
附近的地方全变了样。雪崩掩埋了树木和岩石，铲平了大地。从山上滑下来的雪块像巨大的帆布，铺在月光照耀着的大地上。他试着依大山作参照物，来辨认方向…
雪崩带下来的雪很难估量，深浅松实不一，刚刚踩到的雪还像石头一样硬，好像和大地紧紧连在一起似的，仅仅几步后，脚下的雪，就像棉花团一样松软，呈粉末状。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好像大腿上插了一根钢针，每走一步都感到更深地扎进肉。雪崩。是一块庞大的雪块从雪檐下脱落，在重力的作用下，从山上翻滚下来。因为断裂外几乎垂直的地形，雪崩的速度极为速猛，冲下山谷的沿途留下一道毁灭性的痕迹。把森林里的树木连根拔起后卷走，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在这次雪崩中，他的伐木队友全部遇难。
刘二合是这次雪崩唯一的幸存者……
2020.2.16于远东
作者简历
王厚荣，笔名芙蓉。北京诗人。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签约诗人。中国民族艺术家协会会员。著作：小说《孤独的航行》散文，《移居北方的时光》等。曾获得多项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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