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年前，我还年轻，那时流行一本书——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人们争相买来读，但不见得读得懂。
那时候我正混迹于一群作家文人之间，看着他们的女人穿梭般换个不停。
在南京阳光普照的灿烂下午，人们还是乐意成群扎堆地泡在茶馆，咖啡馆里，我在想，即使浪漫的巴黎人也不过如此的挥霍时光了吧！
然而，我们不是为了浪漫，而是因为无聊，因为生命里无法承受的“轻”。大家都是那么随便地活着，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哪里的卡拉OK音响效果好？所以，那时候总会在同一家饭店、同一个茶馆遇见熟人。
我在生活中透过想象屡次瞥见了托马斯。他们就存在于我的四周，然而，我却不知道他们自己是否有这种醒觉。我是女人，我想我应该比较接近特莉萨：一个顺着芦苇漂来的孩子。
二
那时我在电台工作，认识一些作家。事实上，当你认识一个作家，你也就认识了一群作家。那时候我们总是躲在一间屋子里看着《三命通会》，彼此问卦着各自的命运。
其实，那已经是我们的命运了——在那间屋子里，无所事事地谈论、胡说，或者写诗、作画，无聊至极。
大家总是聚集在同一个茶馆、咖啡馆里，大家总是一窝蜂地去同一个地方喝早茶和吃宵夜，大家总是高谈阔论，谈论男人、女人、时事林林总总。
一个又一个段子由此产生，民间市井智慧不断在嬉笑无厘头里迸发，可是我找不到一颗真诚的心。
南京不是布拉格，托马斯也不会流泪，即使流泪，我们也看不见。
人们谈东谈西，却从不去关注生命的本质意义；处处找乐子，无非是为了回避生命本身的空虚。但是人们好像约好了似的，谁也不去触及任何沉重的话题，这就是我们的“轻”。
三
我们的“轻”愈来愈像一种潮流，从知识分子到文艺圈子，我们开始影响着这个社会。有一天，一个叫木子美的女人说出了那大胆的句子，她说她与那些男人交往时，男人对她说：“当你爱上我的时候，就是你要出局的时候。”
木子美说出了时代的基本特征。其实，信仰的缺失，导致内心深处真诚的缺乏，无人拷问内心和灵魂，就是这个时代的“轻”。所以，没有人谈论严肃的爱情和死亡。如果当真了，真诚了，那就是落伍了，或者说是奇怪的人。
人们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不，能力并没有丧失，而是人们躲不过灵魂深处的那个黑洞，所以并不快乐，虽然到处歌舞升平，但没有真正的快乐。
无数精彩的故事，就那么发生了又被忽略了，像茶馆里不断被喝下去又冲进去的水一样，我们的时光就这样被荒废了。
四
后来我也曾经遇见许多很有智慧的人。然而，遗憾得很，他们总是缺乏一种关键的智慧。也许他们该好好想想康德的那句名言：“有两样东西令我们敬畏和赞叹不已，那就是天上的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仰望夜空的时候，我们看到宇宙的浩渺，想到人类的渺小，感叹造物的奇妙，这是我们可以感受到的“自然律”；俯视内心的时候，我们可以感受到心中的道德律。
五
怪不得《圣经》里说，全能者拣选愚拙的，好让那聪明的羞愧。后来，我遇见不少文化教育水平明显不高的弟兄姊妹，但与他们交谈时，我发现他们完全不缺乏上帝所给予的那种关键的智慧。
我是个边缘人，始终是。我仿佛一直是个观察者，虽然我也身不由己，但我的内心始终感到不安。对于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我知道它需要重新被定义，我知道我们要找寻真理。
那时我想，至少人们应该保有一颗真诚的心。如果那颗心没有丧失真诚和勇气，那就有希望，就能可能找到心中的光明。
有的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人。他们享受着天伦之乐，拥有极好的心态，这心态足以让他们忽略死亡。死亡，那么顽固的存在，他们竟然可以遗忘。
但当一个家开始遭遇苦难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开始认识到生命是何其脆弱，脆弱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想象生活中不可承受之重是一回事，体验那种沉重却是另一回事。
六
谈到生命里的重，年纪一天天增长，感受就愈发强烈。一个亲人的离世，足以引发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坍塌。当他，面对生命本身的那种脆弱，比如说，在医院里看到那些等待挂号着长的人群，那种感觉就会尤为强烈。
有一次陪朋友去肿瘤医院看他的父亲，那里病人多到床位都不够，只好在医院的走廊里加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病人绝望的眼神，痛苦的神情。还有许多无钱就医在家等死的病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被阴霾笼罩着，在苦难中挣扎。这是社会底层人的写照。
今天看报纸看到一篇文章叫《白领民工化》，可见就连所谓的白领的生活也十分艰辛。生命中的“重”还远不止此，一个企业的总经理跳楼了，新闻报道称虽原因不详，但可以肯定不是因为钱。
学者说，当代人有两大精神困境：生存和爱情。其实有更多的困境等待着在尘世间挣扎的人们。
人只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一粒沙或一个细菌就能把它致于死地。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本相，这就是生命的重，是我们摆脱不掉的宿命的重。
七
所以诗人说：我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获得幸福？饥荒与战乱，无情与背叛，谎言与欺骗，疾病与苦难……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苦难，要爱做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因为有罪、有苦难，要救赎做什么？
“我就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此刻，我多么欣喜地看到愈来愈多的同胞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并从中获得了慰藉。因为无论是生命的“轻”，还是生命的“重”，其本质都叫人无法承受。
我也曾经如此，在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与重中，耗尽了我所有的气力，却找不到真正的平安。现在全能全知的那一位来了，他是爱，是我们的希望。他所赐予我们的是真平安，超越了这个世界的生死与苦难，超越了生命不可承受的“轻”与“重”。
所以，我的弟兄姊妹们，我们要刚强，直等到他再来。
是的，祂必快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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